古樸,神秘,看起來不太值錢。
可是這是第一件只屬於他自己的弓。
不是從細枝末節撿來的材料隨意拼拼湊湊鑄造出,只能用幾次的劣質弓;不是別人剩下不要的東西;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生辰禮物。
“玉鳳婆婆之所以說可以,必然有其中的用意。”
陳伯揉了揉眼睛,他們族崇尚弓箭,家家戶戶無論是否擅長騎射都會找村中最精巧的鐵匠打造一把弓,放在家中,敬供神明,順便還能夠驅邪。以他的審美傾向來看,這弓實在是太不起眼,卻不知怎麼,盯著久了,卻感到一陣頭暈眼花。
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四周望了望,發現除魏逐風以外,凝視著這把弓的人都不約而同地移開了視線。
然而那少年喜歡極了,愛不釋手好一陣,也不捨得放開。
他總有種莫名的錯覺,這弓上因為磕碰而缺失的部分,都似乎與他手握住的弧度緊密貼合。
可是魏逐風不明白,為什麼那個人要用這種方式送這樣一件東西給他,為什麼不親自來見他。
他不明白,所以不安。
他總覺得陸青嵐有許多沒有告訴他的事情,他從前覺得無關緊要,可如今卻隱隱覺得倉惶不安。
恍若送完這支弓,那人就要徹底遠去了。
魏逐風入鄉隨俗換好衣服後,懷中被塞入一盞象徵著高潔的茶花燈,隨著陳伯走出。
不知是不是“先敬羅衣後敬人”的緣故,魏逐風並未察覺到什麼神聖感,反倒感受到一股天然的束縛。
夜幕將被驅逐,陷入黎明前最後的黑暗,村中燈火通明。
沿途各家皆放了相同的一盞明燈,光華璀璨,卻並不奪目。
穿著白袍的人們將最誠摯的祝福送給在道路中央的少年,引他走上可望而不可即的那座宮殿。
直到這一刻,魏逐風才懂得,在村民的心中得到祭司接見是一件多麼榮幸的事。
這條路似乎很長。
他的胸口緊貼著骨骼,産生了一種無法預示到的隱秘的酸脹感,令他筋疲力盡又不知疲倦。
這種被懸掛在半空中的飄浮感持續時間太長,他開始漫無邊際地在心裡抱怨。
這神到底是幹嘛的?
因為這麼多人都相信他的存在,我就必須要對人畢恭畢敬嗎?
我又不是這裡的人。
魏逐風搖了搖頭。
世上無鬼也無神,有的是需要寄託信仰的人。
他不是在為去見某種與人間溝通的虛妄神明而心跳急促,忍受著這條枯燥無味的路,只是為了去見那個人。
憑藉著私心,他才能感受到那麼一點點同頻的與有榮焉。
魏逐風抱著那盞燈,一直走一直走,都快要走困了。
陳伯忽然按住他的肩膀,惹得他打了個激靈。
少年猛地抬頭,便發覺自己站在了一間高大的殿堂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