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跪在蒲團上,嘴唇發白,袈裟下擺洇著從寺外一路帶來的雨水。
慧覺禪師轉動佛珠的聲音忽遠忽近,像是山門外永不停歇的松濤。
雨水正順著大殿飛簷彙成珠簾,將佛陀金身籠在朦朧水霧裡。
除此之外,永和周圍的和尚閉眼念經。
“師傅,我已經背完了。”永和望著蓮花座下垂目悲憫的菩薩,想著他是不是讓殿外的白施主等得太久了。
“永和,你還是要還俗?”慧覺禪師在讓永和唸完他所背誦的所有經文後,又一次問道。
一瞬間,殿中經文聲頓止。
“是。”永和肯定道,“我早上說時,師傅讓我在佛前跪上個半天。我中午說時,師傅讓我將自小所學的佛經背一遍再說。現在已經一天了,永和的心一刻也卻沒有改動過。”
佛龕前的沉香灰終於承受不住重量,輕輕斷裂在青瓷香爐裡。
“為什麼呢?”慧覺禪師問,“你們不過一面之緣。”
“不。”永和垂眸否決道,“非是一面之緣。”
水陸法會上,第一次與白施主相見時,是他二十年來第一次聽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他當時也不過以為是一面之緣。
“請師傅行刑。”永和叩拜。
在永和叩拜慧覺禪師後,戒律堂的其他和尚們嘆了一口氣,紛紛閉目,敲擊木魚。
慧覺禪師握著的禪杖泛起梵文,杖頭雕刻的怒目金剛在香火中若隱若現。
“伏魔杖曾經降服過無數妖魔鬼怪,萬萬沒想到,有一天會沾上我親弟子的血。”慧覺禪師說完,第一杖落下。
杖頭金剛杵撞在肩胛骨上的悶響,與木魚聲重疊。
楚雲霽三人正跟著老禪師往寺裡走,楚雲霽手機一響。
他邊走邊開啟看,是衛然發來的一張照片。
畫面裡白彩素衣佇立千年古剎,身後戒律堂的大門緊緊閉合。
衛然現在在戒律堂外的走廊上,他聽著戒律堂內的聲音有些不對勁。
和尚們的念經聲停住了,現在的聲音,是一聲聲棍子攜風打出的悶聲。
他打字說道,【楚哥,你到哪了?現在好像有點不對勁。】
老禪師一聲阿彌陀佛,“諸位在殿外稍候。”隨即進了戒律堂。
楚雲霽已經看到了不遠處的衛然,趕忙走過去。
胡明月則是趕忙打著傘去找簷下的白彩。
陸踆跟著楚雲霽走,餘光掃過白彩,看到她身上突兀的白裙,微微皺眉。
“楚哥,你聽到了沒?”衛然見到楚雲霽,眼前一亮。
楚雲霽側耳傾聽,嘆聲道,“是永和,正在受杖刑。”
白彩見到陸踆也來到了伽藍寺,微微發抖,但是在看到楚雲霽時鎮定住。
只要楚雲霽在,陛下是不會暴露身份的。
她聽到戒律堂中一聲聲悶響,緊緊咬著嘴唇,還是忍不住走到兩人面前,“老闆,楚先生。”
楚雲霽見白彩走了過來,“白彩,你和永和?”
“我們在一起了。”白彩直言不諱,她望向戒律堂內,眼中泛著水光,對楚雲霽下跪道,“求您去救救永和吧,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