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行川討厭特權,高中時有保送機會的數學競賽,因為他沒有錢報名學校組織的培訓班,甚至得不到參賽資格;課餘時間拼命訓練、球場上流汗流血奪得的獎杯,也不過是為替補席上的二代拿下加分名額。
他靠裸分考上海城大學,系裡的同學都是來自各地的佼佼者,同樣的天賦、同樣的努力,甚至可能比他更優秀,但只因他是翟弘禮的孫子,便可以直接跨過所有門檻,比其他人都先一步得到機會。
成為享受特權的既得利益者,並沒有讓路行川感到輕松,反而更體會到根深蒂固的不公平。
但他不能後退,他還要保護身後的姜以寧,危機感和負罪感帶來的壓力推著他向前走,平凡的生活頃刻天翻地覆,他就像一臺高速運轉的機器、一株飛快瘋長的野草,沒有一刻停歇地汲取著一切能夠汲取的養料,盡可能快速地逼自己成長起來。
實在太累的時候,就看一看姜以寧彈琴的影片。
影片下的評論裡總是有人提及翟湛英,但姜以寧像是沒看見一樣,從沒有回複過相關問題。
看熱鬧的人轉而去看新的熱鬧,留下的那些倒真有點喜歡上姜以寧,欣賞起美人彈鋼琴,逐漸也自發地不再提他的前夫。
還都說這個婚離得好,離婚了大家才有機會。
這點路行川贊同,他看完最新的更新,心境再次平複下來,退出音浪,開啟和姜以寧的對話方塊,發去一個從顧瑤那裡順來的表情包。
“終於下課了……[小狗困到癱倒.gif]”
姜以寧剛練完琴,收到路行川的訊息,不禁莞爾。
面對面時,總容易因為對方高大的身形和英俊的面容而弱化年齡感,隔著手機螢幕,才讓人意識到他還是個會撒嬌的大男孩。
在過去的人生中,姜以寧都在家人和翟湛英的“庇護”下,充當著關系裡年少的、弱小的一方,但在路行川面前,他卻是更年長,應當更成熟包容的那一個,這種感覺也很奇妙,但總之不算壞。
他笑著回了個摸摸頭的表情,對面立刻發來同一只小狗精神地坐正的動圖。
路行川接著提醒他道:“寧哥,今天該給多肉澆水了,也不用澆太多,保持土壤微濕就夠了。”
姜以寧起身去拿澆花的水壺,仔細地觀察著盆裡的土質,澆完水後拍照發給路行川:“這樣可以麼?”
“可以了,感覺它好像又長大了一點?寧哥真厲害,比我還養得好。”
哪裡是他養得好,全都多虧有路行川場外指導,兩個人順著多肉植物的話題聊了幾句,過了一會兒,姜以寧又收到對面發來的幾張對著落地試衣鏡的照片。
“這幾件哪件更好呢?”路行川問,“我選不出來,感覺都差不多,寧哥有什麼建議麼?”
幾張照片都拍得很隨意的樣子,沒有特別找角度凹姿勢,似乎只是隨手一拍,但仍能看得出鏡中人優越的身材和樣貌,款式不同的正裝禮服穿在他身上,都是一樣的貴氣俊美。
姜以寧自然是實話實說,誇每件都好看,年輕人又用可憐兮兮的小狗表情央著他幫忙挑選,他只得認真地看了又看,終於從中選出一套來:“這套怎麼樣?”
黑色緞面戧駁領西裝,配上同色的領結和雪白的風琴褶襯衫,u型馬甲勾勒出緊窄的腰線,筆挺的西褲包裹著一雙長腿,手工定製的皮鞋看不見一絲褶皺。
既足夠正式,又不顯得過分老氣,挑不出錯處的標準晚宴著裝,最重要的是,這張照片上的路行川看起來好像格外英俊些——大抵因為只有這張他的臉上帶了笑,才讓姜以寧的目光停留得更久了些。
“我聽你的,就選這套好了。”
路行川欣然聽取了姜以寧的建議,又問他:“寧哥,你收到邀請函了麼?”
“收到了。”
還是翟園的老管家親自送上門的,姜以寧剛回複完,路行川便道:“那到時候,我讓司機來接你,週末見!”
緊隨其後的是興高采烈的狗狗表情包,姜以寧看著那張動圖,完全能想象出對方此時的神情,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一點弧度。
“好,週末見。”
晚宴的地址在西郊的莊園酒店,整個場地都被包了下來,從幾公裡外進入莊園地界的路口開始便設有安保,除了收到邀請函的客人外,其餘閑雜人等一律謝絕入內。
姜以寧坐的是翟園派來的車,許是主家提前打過招呼,安保看到車牌就主動放行,一路暢通無阻。
宴會廳內早已賓客如雲,悠揚的樂聲與人們的高談闊論交響,燈光下的香檳塔閃爍著金色的光芒,侍者在人群中穿梭,小心翼翼地捧著託盤,生怕沾到哪位客人昂貴的衣角。
姜以寧一踏入宴會廳,四周忽然微妙地安靜了一瞬。
他今天也穿了一身剪裁適體的黑色西裝,自然捲的長發規矩地束成低馬尾,連鬢邊的發絲都梳理整齊,打扮堪稱低調,但美人就是美人,只要往那裡一站就足夠吸引目光。
更遑論他還是近日最大豪門八卦的主人公、翟湛英的前夫,或是好奇探究,或是想看好戲、幸災樂禍的眼神紛紛往這個方向彙聚,他卻像感覺不到似的,只淡然環視一圈,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路行川正站在翟弘禮身旁,被老爺子帶著介紹給政商兩界的諸位老友,年輕人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時不時點頭應和,表現落落大方,毫不怯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