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寧剛好起來的心情又被他破壞,厭惡地擰起眉,瞪向翟湛英:“你自己思想齷齪,別胡說八道汙衊別人的清白。”
“我胡說?你們倒是別胡來啊,在這裡就急不可耐,眼珠子都快黏上了,還說什麼清白,要是我不在,是不是就直接幹柴烈火滾到床上去了?”
“你!”
姜以寧的教養太好,被氣得臉色漲紅,卻說不出同樣難聽的話反擊。
翟湛英更當他是心虛預設,語氣更加刻薄,指著路行川對姜以寧說:“你以為你和我離婚,老頭子就會同意他和你結婚嗎?只有我才能為你做到——”
“做到什麼,出軌嗎?”路行川冷冷地開口,“那我確實做不到。”
“我如果愛一個人,一定會對他忠誠,愛是唯一,是遠高於生理本能的情感,只有禽獸才會管不住下半身,到處發情撒野。”
年輕人的聲音冷冽而堅定,刀刃一樣鋒利的目光毫不避讓地迎上翟湛英的怒視。
他這句話沒帶主語,聽的兩人卻都知道他是在說誰,姜以寧原本因憤怒而緊繃的身體不自覺地放鬆了些許,臉上還是有些發熱,卻不再是因為生氣,而是另一種複雜的情緒。
翟湛英的面色瞬間變得鐵青,拳頭在桌下攥得咯咯作響,卻礙於對方的身份不能再隨意動手,只冷笑一聲道:“你才多大年紀?現在說這些話信誓旦旦,再過十年二十年,你還做得到嗎?說不定還不如我,至少我從沒有想過要離婚!”
說著還看一眼姜以寧:“……是你非要離開我的。”
什麼忠誠、唯一,一生一世之類的話,他當年也不是沒有說過,說的時候自然都是真心的,然而人心善變,真心最不可靠,他能給姜以寧穩固的婚姻,已經是做到了那時的承諾。
翟湛英說得理直氣壯,話裡還有幾分譏諷和不甘心:“路行川,你少在這裡裝清高,你又比我高貴多少呢?也不過是個私生子——”
“夠了!”姜以寧突然打斷道。
他目光直視著翟湛英,眼中已不再有被激怒的波瀾,取而代之的是漠然的冷靜和疏離。
“翟湛英,我們之間的事,早就應該結束了。究竟誰對誰錯,你自己心裡也應該有數,不需要再在這裡扮演受害者,也不必再用那些難聽的話來羞辱我、羞辱無辜的人,你以為這樣就能刺痛我麼?不過是更加證明你的卑劣,證明我離開你是正確的選擇。”
“我真的很後悔愛過你。”
他的聲線平靜冷清,卻像是一把鈍刀,劃過時尚不覺得疼痛,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傷口存在時,胸膛破開的洞口已血肉模糊。
翟湛英臉上譏誚的表情逐漸消失,他終於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回答,卻是在一切都無可挽回之後。
“寧寧……”
他下意識放軟了聲音喚姜以寧,還想再說些什麼,翟弘禮恰在此時回到了席間。
姜以寧別開視線,不再看翟湛英,路行川也沉默著,唯有翟弘禮並不知曉剛剛的爭執,仍舊興致很高。
精緻豐盛的菜色一道道端上來,一頓飯卻只有翟老爺子吃得盡興,其餘三人都各懷心思,食不知味。
晚飯後,翟弘禮又叫了翟湛英去書房,特意給路行川留了時間,讓他單獨和姜以寧說說話,好好道個謝。
月色皎潔,明月的清輝灑落,籠罩在身側男人的長發上,彷彿披上一層薄紗,側臉也像是鍍了瑩瑩的光,看不真切。
路行川和姜以寧並肩走在後花園裡,四周靜悄悄的,依稀能聽見流水潺潺、蟲鳴窸窣,還有彼此淺淺的呼吸聲和腳步聲。
沒有了旁人的打擾,只是安靜地獨處也顯得輕松愜意,許多話在心中反複盤桓醞釀,到了嘴邊又似還不夠慎重。
只垂著眼睛,希望腳下這條蜿蜒的小徑能夠再長一些,最好長到沒有盡頭,讓他們能一直走下去。
但始終還是要停下來的。
也不知是誰先放慢了步伐,姜以寧緩緩頓住腳步,站定了,再抬起眼,路行川灼灼地望著他,漆黑的眼底盛滿清澈的月光。
其實有些話就算不說出口,也會從眼睛裡溢位來。
那樣濃烈真摯的情感,怎麼會感受不到呢?
姜以寧感覺得到對方的真心,不管這種好意是出自感激,還是別的什麼,都是真真切切的,這份感情青澀、美好,純潔得沒有一絲雜質,是年輕人熱烈而蓬勃的生命力本身。
在姜以寧人生最困難的時候,也並不是一定要什麼人來拯救,他只是需要一點點,重新點燃生活的希望,就足夠支撐他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