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太像了。
不止是眉眼的輪廓和走向相像,連某一瞬間的神采都像,恍惚間他差點要以為自己又一次見到了劭恆,他那在空難中英年早逝、連屍骨都沒有留下的獨子。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像的兩個人呢?
若沒有血緣關系,翟弘禮甚至願意相信世上有輪回,哪怕不是劭恆的孩子,他也想尋個由頭把對方留下。
而且,萬一呢?
萬一就是劭恆流落在外的血脈,翟弘禮想到這個可能性,便忍不住眼眶發紅。
路行川走進翟弘禮的辦公室,秘書貼心地關上門,老人便顫巍巍地迎上前去,一邊凝視打量著他,一邊迫不及待地問他:“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歲。”路行川道。
年齡對得上!
翟弘禮眼睛一亮,點點頭又問:“你的父母呢?”
“我沒有父親。”路行川搖頭,“我的母親已經去世了,我是孤兒,在福利院長大。”
他說著,停下來,皺起眉語氣不卑不亢道:“恕我直言,您的問題是否太過冒昧?”
翟弘禮已難掩激動的心情,望著他言辭懇切:“孩子啊,你長得很像我去世的兒子……等等,我給你看他的照片。”
老人從偌大的辦公桌上最顯眼的地方拿起一個相框,遞到路行川面前,“你看,是不是特別像?”
“所以我想請求你,配合我做一個dna檢測。”翟弘禮直入正題,向眼前的年輕人保證道:“你放心,所有的檢測費用,以及耽誤時間的補償,都由我來負責,絕對不會對你有任何不利。”
“我知道,我的話可能有點冒犯,但是如果,如果——”
他幾乎快要落下淚來,曾經叱吒風雲、鐵血手腕,打拼下翟氏集團偌大江山的家族掌門人,此刻也只像一個最普通的老人,顫抖的雙手和微弓的背脊顯出龍鐘的老態。
路行川還是有些猶疑的模樣,甚至略帶戒備,並不像突然被天降餡餅砸中的驚喜,神情很沉穩,但似乎也不忍心看老人落淚,到底是點頭道:“好吧。”
翟弘禮把他的表現都看在眼裡,只覺得這孩子沉穩理智,愈發心喜。
不一會兒,秘書便帶著檢驗機構的工作人員來敲門,路行川讓他們取走了帶毛囊的頭發樣本和口腔拭子,隨即問:“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老師和同學還在等我。”
翟弘禮仍頗為不捨,但情緒已經平複下來,和藹地笑著對他說:“去吧。”又轉頭喚秘書:“劉方,你去送他。”
被點名的中年人又恭恭敬敬地把路行川送回了三十三層,然後接到董事長的命令,馬不停蹄便開始查起這位“幸運兒”的來歷。
六個小時後,研究所以最快速度做出的親緣鑒定結果和路行川的所有資料,同時被送到了翟弘禮的辦公桌上。
已經沒有懸唸了,他早就在第一時間從電話裡得到通知,但在看到那份報告時,還是忍不住老淚縱橫。
翟弘禮的一生波瀾起伏,輝煌壯闊,少年出身顯貴,因時局家道中落,與妻子識於微末、相知相伴,後來家中平反,恰逢政策開放,好風憑借力,自此上青雲。
當年意氣風發銳不可當,最盛時富可敵國的傳奇商人,到頭來卻中年喪妻、老年喪子,縱使坐擁再多權勢財富,也無法挽回逝去的親人,到底意難平。
那場空難究竟是意外還是人為,因為沒有找到黑匣子,至今都還沒有定論。
翟弘禮得知那訊息時心髒病發作,被一個旁系的小輩救了一命,後來便將對方收作養子,這麼多年過去,也算聊以慰藉,後繼有人。
但他再也沒有乘過飛機,親人的離去是餘生永不止息的隱痛,翟弘禮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還能有一個親孫子。
他的兒子在世界上最後留下的痕跡,一個活生生的、像柏樹一樣挺拔鮮活的少年,讓他還有機會在人生的最後階段彌補遺憾。
【作者有話說】
龍王歸來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