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以寧緊緊牽著路行川的手臂,一路回到出租屋門口,拿鑰匙開門時才想起鬆手。
掌心似還殘留著對方面板的熱度,姜以寧縮回的手指不自在地蜷縮,羞愧和自責又不自禁湧上來,只沉默地推門開燈。
路行川默默跟在姜以寧身後,也低著頭忐忑地不敢開口。
打人是不對的,路行川清楚這一點,是他沖動犯了錯,但他不後悔,就算再來一次他還是會忍不住動手。
天知道他剛才有多害怕,姜以寧的第一反應會是去扶翟湛英——但好在沒有,他短暫地得到了對方心中天平的傾斜,身上的傷也不覺得痛了,只有一種甜蜜的、勝利的快感。
可是隱秘的竊喜之後便是更大的憂慮,姜以寧會不會覺得他太暴力,太沖動幼稚?他努力在對方面前營造出的陽光積極、穩重可靠的形象,恐怕也要因為這場鬥毆毀於一旦。
他都不敢抬眼看姜以寧,明明打贏了架,垂頭喪氣的樣子卻像鬥敗的大型犬類,原本明朗英俊的面容灰頭土臉,眉宇間俱是沮喪的神色。
然而姜以寧看著他,卻只覺心頭一片柔軟,還有些酸楚的憐惜。
動手固然不是正確的行為,但成年人的體面之外,這種不那麼體面的發洩卻也讓姜以寧的痛苦找到了一絲出口。
原來翟湛英也並非堅不可摧,也是可以被打倒、會露出狼狽模樣的普通人。
姜以寧嘆了口氣,抬手想要觸碰路行川眼角的傷口,又不忍心地頓住動作,輕聲問他道:“醫藥箱呢?”
“在我房間的書架上。”
路行川的聲音悶悶的,姜以寧轉身去拿醫藥箱,回來時便讓對方搬塑膠凳坐下,不許他亂動,仔細地為他清理包紮起傷處。
處理傷口的方式還是路行川教會姜以寧的,姜以寧不過是手指和腳上起了幾個水泡,路行川就如臨大敵,現在他自己傷成這樣,卻還一直說沒事。
直到姜以寧用酒精棉片擦拭過他眉骨的傷痕,他才吃痛地皺起眉,濃而直的眼睫顫了顫,看得姜以寧又一陣內疚:“對不起,我又給你添麻煩了。”
路行川忍住吸氣聲,咬著牙搖頭,受傷的一隻眼睛眯著,另一隻眼睛仍灼灼望向姜以寧:“……不是你的錯。”
他憋了好久,一開口說話,便忍不住倒豆子似的說下去:“寧哥,那個姓翟的,他根本就是個花心的混蛋,那天我都看見了,他和餐廳的鋼琴師——”
路行川看見姜以寧蹙起的眉頭,怕說多了更讓對方傷心,又訥訥地停下來,氣不過地低聲說:“反正他配不上你,我是看不下去他欺負人才動手的,不關你的事。”
鋼琴師?剛送進看守所一個,又來了個新的麼。
聽到翟湛英有了新情人的訊息,姜以寧心裡竟也毫無波瀾了,絲毫不感到意外,只有種“果然如此”的想法。
他放輕了上藥的動作,溫熱的指腹不經意蹭過路行川的臉頰。
路行川面板發燙,聽見他嘆息著無奈地說:“不管怎麼樣,這件事是因我而起,謝謝你為我出頭,但以後千萬不能再這麼沖動了。”
姜以寧並不責怪路行川的沖動,但事後冷靜下來,不免更為對方擔心。
雖然他制止得及時,路行川和翟湛英都沒什麼大礙,只是皮肉傷而已,但看翟湛英來找自己那架勢,大抵不會善罷甘休,他必須得再想辦法,不能讓路行川代他受過……
姜以寧微微彎腰,小心地為路行川貼好眼眶骨的紗布,因為過於靠近的姿勢,他正站在對方曲起分開的長腿之間,膝蓋碰在一起,垂下眼便視線相對,彷彿互相舔舐傷口的小獸。
路行川聽話地點頭,呼吸間似能嗅到姜以寧身上的淺淡香氣,熱辣刺痛的傷處逐漸沒有了知覺,臉頰更加滾燙起來。
兩人默默對視不語,昏暗的屋子裡安靜下來,卻好像有什麼微妙的情愫在目光間流淌,隨著交疊的呼吸和鼓譟的心跳聲愈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