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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沈鈞都這麼說了,程子靈連氣聲都不敢出了,他正襟危坐,一路上都在安撫懷裡的哥哥,好在小孩哭得累了,在懷裡閉著眼睛,肉嘟嘟的小臉紅彤彤的,不言不語安靜地睡著。
沈璐後座抓著那隻長耳兔子,抻開了,按扁了,拉開了,揉圓了,把兔子丟到旁邊,兩手抓住前排座椅,腦袋探到程子靈耳邊,直直盯著他懷裡的哥哥。
程子靈吞嚥口水,喉結上下滾動。
沈璐看了一會兒,抬手去摸哥哥的小腳,見哥哥沒有反應,她又向上摸摸,抓住哥哥的小手。
沈鈞看了一眼,放慢車速:“沈璐,太危險了,坐回你的位置。”
沈璐怔怔聽著,搖了搖頭。
她不依不饒地抓著哥哥的小手,抓了一會兒,可能覺得沒意思了,掌心向上摸索,摸了摸程子靈的耳朵。
程子靈張了張嘴,半個字都不敢說,話到嘴邊咽回去了。
沈璐對程子靈的耳朵興趣很大,這一路她都站著不肯坐下,一會摸摸耳骨,一會摸摸耳垂,好不容易捱到下車,程子靈的耳朵被揉得像一團棉絮,又軟又燙得看不出原狀。
“不好意思,”沈鈞下車之後,把沈璐抱出來了,“她平時很少見到生人,對你們不禮貌了。”
“沒這回事,沒這回事,”程子靈把哥哥抱了出來,“我怕打擾到她,她不討厭我們就好了。”
沈鈞點了點頭,帶著程子靈向中醫館方向走去。
以程子靈對蓮渡口腔的印象,他以為這晉中的唐主任也會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地方辦公,但走進來的這間小院看著普通,地上鋪著青磚,磚縫裡冒著小草,正當中挖了個臉盆大的石頭池子,裡頭養著七八條紅黃花的金魚。池子邊上擺著幾個破陶盆,種著薄荷和艾草,金魚都養得肥嘟嘟的,浮在水面上曬太陽,嘴巴一張一合地等人餵食。
木頭門框上掛著一串曬幹的橘子皮,推門進去就能聞到藥香,像是誰家煮涼茶的味道。靠牆三面都是木頭藥櫃,小抽屜上貼著毛筆寫的藥名。坐診的老大夫戴個圓眼鏡,給人把脈的時候呼哧呼哧喘著,熱得汗流浹背。煎藥罐子咕嘟咕嘟響,來看病的人坐在竹椅上排隊,前前後後地交流著什麼。
在外面幫忙的小藥童見沈鈞來了,急匆匆迎上前來:“沈主任來了。我們主任在辦公室呢,您和我過來吧。”
他們繞過前臺來到後堂,後院正中央擺放著煉丹爐似的罐子,爐底墊著三塊青磚,爐膛口燻得黑乎乎的,爐子頂上蓋著缺角的瓦片,邊上摞著幾個曬藥材的竹匾,爐子旁邊放著把火鉗,還有半捆沒燒完的枯樹枝。
程子靈目瞪口呆,懷疑自己穿越到了遠古時代,要是晚些幾位青衫白袍的道士出來驅邪,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了。
“唐主任!沈主任來了!”
藥房臺階前有人抬起頭來,懶洋洋回了一個“啊”字。
這位唐主任看上去算作半個道士,穿著一身藏藍色的袍子,款式看著像中學生的面袋子校服,領口縫著褪色的白布,胸口用黑線繡了太極圖,針腳歪歪扭扭像是自己縫的。
他正盤腿坐在臺階上啃煎餅,袍子下擺沾著香灰,右邊袖口捲了兩道,露出手腕上的電子表,腰帶是彩繩編的,掛鑰匙的鐵環磨得發亮,走起路來叮咚作響,站起來時袍子提起,腳上踩著一雙老頭拖鞋,鞋上的彩皮還掉了半塊。
他丟掉煎餅,拿掛在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靠近過來虛摸沈璐的頭發:“想叔叔了嗎?”
沈璐閃身躲到父親背後,葡萄似的眼睛眨了又眨,將自己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