崽子被嚇得狠了，手腳並用掙紮起來，從肺裡倒吸氧氣，氣管呼呼作響，朗辰陽又急又慌，背後冷汗直冒，正不知做點什麼，腳步聲從遠及近而來，程子靈氣喘籲籲沖進門來，一把抱過孩子，拍胸撫背哄個不停。
朗辰陽嚇了一跳，按捺不住怒火：“大早上的你又沒課，跑出去做什麼？找的那是什麼保姆，該請假不知道請假，連個招呼都不打，說要走扭頭就走！明天就給她辭了，讓她滾蛋！”
“噓，別吵，”程子靈一路跑回來的，累的汗流浹背，聽到朗辰陽在身旁咆哮，渾身的疲憊滿溢位來，有氣無力抬眼，“不願意待在這的話，就出去坐會吧。”
朗辰陽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
他勉為其難進來幫忙，哄了哄這吵鬧不停的小崽子，結果一句感謝的話都沒聽到，還被趕出去了。
前腳剛出了門，後腳肚子不合時宜叫了起來，進廚房找冰箱倒了幾個冰塊，丟進啤酒裡一飲而盡，勉強壓住火氣。
平時在外面工作，吃外賣和速食品比較多，開啟冰箱看到裡面那些食材，一時不知道該吃點什麼，他開鍋點火，打算做個簡單的西紅柿炒雞蛋，雞蛋剛攪合起來，程子靈就從房間出來，站到他旁邊拿出菜板，接過西紅柿切成小塊。
兩人各自做著各自的工作，誰都沒有開口，不知過了多久，程子靈打破沉默：“生氣了？”
朗辰陽冷哼一聲，將蛋殼丟進垃卝圾桶。
程子靈無奈笑笑，靠過去用肩膀推他：“別生氣了，好不好？我沒想到你願意進去陪他們......謝謝你。”
“不是陪他們，”朗辰陽沒好氣，“怕他們把我耳膜炸了。”
“辰陽。”
“幹嘛？”
“你最近......脾氣不好，”程子靈探過半身，“以前比現在好多了，對我也沒這麼不耐煩。”
“你以前也沒這麼絮叨，”朗辰陽瞥他一眼，“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上學時候能和現在一樣麼？當時也沒什麼壓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現在哪能那麼瀟灑。”
“我倒覺得，現在還蠻好的，”程子靈說，“之前做什麼都有爸媽管著，雖然咱倆都不太聽話，但還是不太自卝由。現在搬出來住了，還有了一點點錢......雖然壓力不小，但有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做決定了。”
說著說著，程子靈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沉默下來。
真的自卝由了嗎？
還是套上了更深的枷鎖？
他分不清了。
自從母親突發意外走後，他一滴眼淚都沒掉過，那種情緒似乎被包裹起來了，確切的說是離開了身體，不知在何處漂浮，他仍舊在工作、生活、給父親轉賬，依舊在打車、坐公交、乘地鐵去各處代課，依舊在說話、求職、與身邊的人溝通，可那種主導情緒的能力像是被剝離了，他如同牽線木偶，自顧自在水泥路上奔忙，在鋼鐵叢林間穿行，那種內心深處的東西......被牢牢包裹起來，壓進琥珀之中。
程子靈沉默下來，機械的開火、燒油、炒菜，將番茄炒蛋盛出來裝盤，放在餐桌中央。
朗辰陽也不說話了，兩人頂著頭頂燈光，默不作聲夾菜夾飯，餐廳裡只剩餐盤和碗筷碰撞，叮叮咚咚敲出鳴響。
一頓飯不知吃了多久，朗辰陽憋得難受，沒等放下筷子，忍不住掏出煙來：“明天我媽過生日，回老家吧。”
程子靈頓住了，他沒有抬頭，米飯噎在喉中：“晚兩天......可以嗎？哥哥才剛睡下，我怕他腸脹氣了，晚些再吐奶可能會發燒。再說阿姨請了好幾天假，臨時再找怕來不及......”
“你告訴告訴我，我媽七十大壽，怎麼晚兩天過，讓老兩口都等你麼，”朗辰陽道，“兩年沒回老家了，就回這麼一天半天的，有什麼可推三阻四的。我看那倆崽子精神的厲害，能哭能鬧的，送你朋友家照顧兩天，沒什麼大不了的。”
程子靈仍不放心：“可我確實擔心他們，即使我人過去了，心裡也放心不下。”
“那怎麼辦，把他們帶著？”朗辰陽吐口煙氣，“不算別的，只高速都得走四個多小時，你自己可想好了。”
程子靈搖頭：“不行，他們還太小了，走這麼遠的路會生病的。”
朗辰陽不說話了，煙灰積在缸裡，蓄起薄薄一層。
“一定......要去嗎？”
程子靈仍不死心。
朗辰陽不為所動。
“......好吧，”程子靈嘆了口氣，“聽你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