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瞧瞧,一大一小都是會哄人的機靈鬼,朵朵就是跟你學的。”
“那我還不都是跟您學的?”
“行了,別拿好話甜乎我了,趕緊忙你的。”
廚房不大,娘仨各忙各的,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顧母突然提了一句:“哎,對了,陳璐買那些東西花了不少錢吧?”
聞言,顧婉君切姜的手頓了頓。
“這羊絨披肩不便宜,還有你爸那茶葉...”顧母聲音低了下去:“她寫書能掙多少?回頭你把錢...”
“媽。”刀尖在砧板上磕出清脆的響聲,顧婉君打斷母親的話,眼裡閃過一絲不安。
“急什麼?”顧母瞪她一眼:“我是讓你用這錢給她多買點補品,那孩子看著那麼瘦,狼見了都掉眼淚,恨不得一陣風就能給刮跑了...嘖,什麼眼神啊,都是我的孩子,我能不心疼嗎。”
蒸鍋的白霧彌漫開來,模糊了顧婉君盈滿淚水的眼睛,朵朵好奇地仰頭看她們,小手還在揉捏著面團,顧母看似無事發生地轉身翻炒鍋裡的青菜,油花爆裂的聲響卻蓋過了她吸鼻子的聲音。
“姥姥,這個菜要放鹽嗎?”朵朵舉起調料盒,天真地問。
顧母彎腰親了親外孫女沾著麵粉的臉蛋,誇獎道:“寶貝真乖,幫姥姥拿個小勺子好不好?”
等小家夥蹦跳著離開,老人突然壓低聲音,長嘆一口氣:“婉容要是看見你現在這樣...也該放心了。”
“......”
顧婉君肩膀猛地一顫。
親人的過世是一生的潮濕。
櫥櫃玻璃映出她咬唇強忍淚水的模樣,與腦海中姐姐生前眉眼帶笑的表情重疊在一起。
姐姐,我現在很幸福,你看到了嗎。
客廳時不時傳來爺倆討論棋局的聲音,陳璐爽朗中透著溫柔的笑聲隱隱傳來,彷彿一縷陽光穿透累積的陰雲。
晚飯時,顧父堅持要讓陳璐嘗他珍藏的茅臺。
幾輪下來,陳璐白皙的臉頰漸漸染上桃花色。
桌下,顧婉君的手悄悄按在她大腿上,換來小姑娘一個帶著酒氣的狡黠微笑。
“叔叔,阿姨,我敬你們。”陳璐突然站起來,酒杯舉得穩穩的,月牙眼裡卻晃動著細碎的水光:“謝謝你們...接受我。”
老兩口愣了一下,顧母以水代酒,顧父的酒杯在空中停頓片刻,眼睛望向女兒:“婉君小時候,每次下棋輸了就哭鼻子...”
老人仰頭一飲而盡,喉結劇烈滾動,“現在好了,總算有人能治她了。”
這話無疑是將女兒的終身託付出去的意思。
陳璐心頭一熱,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想再次舉杯時,卻被一隻有力的手按著坐了下來。
不是顧婉君,而是顧母。
老人笑著給她夾了塊雞腿,囑咐著她少喝酒,多吃菜。
看到姥姥給璐璐姐姐夾菜,朵朵也學著姥姥的樣子,用兒童筷子費勁巴拉地給陳璐夾了一大塊雞肉,奶乎乎的小臉上滿是鄭重其事。
窗外萬家燈火,此刻終於有一盞燈是為她而留,指尖所能觸碰到的,不再是無盡的黑暗與冰涼,而是歸處。
她有家了。
陳璐在桌下悄悄勾住顧婉君的手指,對視那一刻,兩人不約而同地笑了,卻也都看清了彼此眼中的氤氳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