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檀站定在密閉的鐵門前,給守門的獄卒亮了腰牌,那獄卒確認後給他們開了門。
昏黃的光隨著門縫漏進牢房,正照在被關押的人臉上。
飄忽微弱的光線,林霜序雙目在黑暗中太久,被刺得睜不開眼。
而後鐵門大開,燭臺把牢中照亮,賀雲珵隨著沈檀進去,看清了裡面的景象。
這是詔獄裡看守最嚴密的死牢——專門關押朝中要犯的水牢。
方才聞到的腥臭味道便是從這裡飄出去的。
除了門口落腳的地方,不大的牢房被水池佔滿,池裡的水顏色深暗,賀雲珵在戰場上接觸多了屍體,對氣味十分敏感,一聞便知這水中的腐爛之物有人的肉骨。
林霜序被囚在鐵制的牢籠中,籠子用繩索吊在半空,底部堪堪離水面只有幾寸。
地獄也不過如斯恐怖。
“林霜序!”
賀雲珵看到人,什麼也顧不得了,邁步上前,是打算直接淌過汙水去林霜序身邊。
沈檀見狀,在身後提醒道:“水牢底下布滿暗器,賀將軍這樣踩過去,不死,雙腳也廢了。”
賀雲珵只得停下身,先讓自己冷靜。
他胸膛起伏,緩著氣息,藉著光線看林霜序。
對方雙目適應後,放下遮光的手,對視上他的眼睛。
他沒受傷。
賀雲珵反複確認,從頭到腳一遍遍看他,確定沈檀在撒謊,她並沒有對他用刑,終於鬆了口氣。
相顧無言,沈檀打破沉默:“二位有什麼話盡管說吧,我替二位守著門,不會有人來打擾。”
說完她將燭臺留下,滿臉義氣模樣,轉身出去,命手下關了門。
牢籠中,林霜序安靜跪坐,一身衣衫沾染了汙泥,像是跌落神壇的謫仙,破碎凋零,卻依舊聖潔得讓人不敢靠近。
他聲音虛弱而堅定,先開口對賀雲珵道:“這是太後最後一次保賀家,以後,這個靠山再也沒有了,雲珵,要做最壞的打算,除了平安活著,其他一切都是雲煙,必要的時候,什麼都可以舍棄。”
“我舍棄不了。”賀雲珵哽咽道,“用你的命換我的命,我做不到。”
林霜序冷靜得像是局外人,“不是用我的命換你的命,是原本我也逃脫不了,用我一個人,換整個賀家安穩,這筆買賣很劃算。”
“那也不行,我去與太後說明……”
“沒用的。”林霜序搖頭,“現在的北盛朝堂,已經沒有是非可講了,人吃人,拼的是誰的心狠,夠狠就能立足,優柔寡斷只能做祭刀的冤魂,雲珵,你生是賀家的人,讓你把兵權拱手讓人,置邊境百姓於水深火熱,你做不到,你心中有堅守,不願茍且偷生,那便要記得,從今以後,務必步步謹慎,萬事小心。”
他像交代後事一樣,句句都是對賀雲珵的擔心。
賀雲珵一個字也聽不下去,怎麼想都覺得不對,他問林霜序:“你方才說,這是太後最後一次保賀家,是什麼意思?”
林霜序目色黯然了幾分,道:“我威脅了太後。”
“用什麼做威脅?”
“邊境戰事。”
“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