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查出他身份後,林霜序之所以遲遲未動,是因為他父親之罪,於林霜序而言,實在有些特殊。
宋寄亭的父親宋廉原是戶部尚書,在任期間革新了舊朝稅法,功績累累,奈何時運不濟,宋廉與當時的大皇子、當今聖上的皇兄——睿王殿下來往過密,後睿王謀反,被先皇手刃骨肉,腰斬示眾,此事一度成為震驚天下的慘案,也是至今未有一個明白交代的懸案——
原本睿王最受先皇器重,若他不入歧途,便是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誰也不知道他因何要舉旗謀反,與自己生父為敵,最終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而當年與睿王親近的朝臣,有些雖在事出時未受牽連,先皇離世後,皇上幼年即位,太後恐這些官員不受掌控,有謀逆之心,在暗中,一個一個全都削了他們的權。
五年前,宋廉大人因收受賄賂獲罪入獄,奉都城曾出現過數萬百姓為其跪街請冤的壯景,而今時日久了,舊事逐漸被忘卻,再無人記得那個曾經恩澤天下的清官。
宋大人此生,前半程風光無限,後半程悽苦悲慘,因站錯了陣營,最終落得個枉死的下場,時勢之英雄,命也運也,不可悲嘆。
林霜序放下密函,良久靜坐,思緒飄出很遠。
那些埋在他記憶深處的、他想要遺忘的事,一次次拉回到眼前。
總是要提醒他是誰,卻不肯指引他,為何他要存活於世上。
他有些透不過氣,推開窗欞,任風吹亂發絲。
抬頭望著灰濛濛的蒼穹,嚴寒全數沉入了眼中。
北鎮撫司。
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白晝猶如暗夜。
詔獄裡的火把噼裡啪啦燃著,受刑的罪人慘叫不疊。
沈檀腳步匆匆,穿行而過,走廊盡頭的房間裡,仵作正在驗屍。
“指揮使。”看門的錦衣衛見她來了,躬身參拜,替她推開了門。
沈檀面無表情,疾步入了房中。
從將軍府回來的一路,她都未敢看顧孟凝的屍體,這種感覺很陌生,這是在她身上從未出現過,恐懼感。
她為什麼會害怕看見她的屍體呢?
房間中,冰涼的屍身停放在石床上,仵作正在仔細查驗,見沈檀進來,連忙向她行禮,“大人。”
沈檀上前,利落接過他手中的工具,“我來。”
“是。”
仵作讓開了身。
沈檀動手時才發現自己的手指在抖。
她調整呼吸,去解顧孟凝的衣衫,失控的雙手卻怎麼也找不回從前的嫻熟。
仵作發現異樣,上前謹慎道:“大人,還是屬下來吧。”
“不用。”沈檀閉上雙目,深呼吸,逼著自己鎮定下定,而後重新提起剪刀,剪開了顧孟凝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