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終於敢說話了,給她講海裡的怪事,逗得她笑倒在我懷裡。
可那句”我愛你”始終卡在喉嚨裡,比魚刺還難咽。
算了,她知道我愛她。
……
戰爭來得像夏天的暴風雨一樣突然。
那天我正在海上,看見岸上冒起滾滾黑煙。
等我拼命劃船回去時,整個村子已經成了一片火海。
官兵像潮水一樣湧來,見人就殺。
父母把我們推進山洞,用身體堵住了洞口...
等一切平靜下來,村裡只剩下我和她。
我們抱在一起哭了整整一夜,然後收拾了能帶的東西,離開了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
新家很遠,在一片陌生的海岸。
我每天要走很遠的山路去賣魚,娘子的布也能換些錢。
雖然辛苦,但只要晚上能抱著她入睡,我就覺得日子還有盼頭。
可外面越來越亂,到處都是逃難的人,餓死的屍體就躺在路邊。
我開始練武,還到處打聽修仙的法子——我不求長生不老,只求能多保護娘子幾年。
那天我在礁石邊發現了個半死不活的人。
娘子說:”帶回家吧,救人一命。”
我們省下口糧喂他,娘子還撕了自己的嫁衣給他包紮。
那人醒來後說他是商人,被仇家所害,只要我送他回家,就重金酬謝。
”太遠了,得走一個月。”
我搖頭,”娘子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去吧,”
她摸著我的臉,”他給的銀子夠我們吃兩三年呢。我會好好的,等你回來。”
我猶豫了很久,臨走前夜,我整晚沒睡,把小屋周圍布滿了陷阱,還教娘子用匕首防身,囑咐她亂世不要心軟,我不在不要開門。
天沒亮我就出發了,一步三回頭,看著站在門口的娘子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一個紅點消失在山路上。
商人笑我:”小兄弟這麼疼媳婦?”我摸著懷裡她給我做的幹糧,沒告訴他這是她第一次開口求我辦事。
送商人回家的路比想象的還艱難,好幾次差點丟了性命。
一個月後,當我拿到沉甸甸的銀子和一匹駿馬時,立刻買了小荷喜歡的布料、頭油,還有她唸叨了好久的蜜餞果子。
歸心似箭,半個月的路我日夜兼程,恨不得插翅飛回去。
可當我翻過最後一道山樑,看到的卻是冒著煙的廢墟。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海底,發瘋似的沖下山。
屋裡屋外全是陌生面孔,他們圍著口鍋,鍋裡煮著...
是我娘子的頭顱。
焦黑的灶臺飄著人油腥氣,我的娘子變成滿地零碎的骨,那些流民嘴角還沾著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