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管是哪個了,快去吧快去吧,”,格子把他推了出去。
然而年輕人也是一去不複返,眼看著時間一點一點逼近一點,護衛主動提出了第二次延遲處決時間,他走到格子身邊,低聲道:“格子小姐,最晚到一點半,再拖的話我也擔不起這個責任了。”
格子黑葡萄似的眼睛看向他,還沒張嘴就被和風細雨地懟了回去:“格子小姐您也別說最後責任您負責什麼的,你我都知道要是出了事兒只有我一個人倒黴。”
“唉呀,”,格子毫不掩飾地嘆一口氣,又低頭確認了時間,覺得一點半的話應該怎麼也夠那個年輕人趕回來了,她煩悶地點點頭,也知道為難護衛這些打工人沒意思。
格子用手背蹭掉了額頭上的冷汗,側過頭問旁邊坐著的年輕天使:“你有沒有覺得很悶,喘不過氣來?”
年輕天使並沒有覺得悶,他只是又餓了,期盼著能快點取消今天的處決放他出去吃飯。
“悶?”,他站起來,到長椅後邊的窗子那裡推了推,當然是推不開的,高塔裡四面都是鑲死的彩窗玻璃,並不提供通風透氣的功能。
“算了吧,沒事,”,格子輕聲道,抬眼看過了這座高塔高挑而幽暗的穹頂,中午一點多,太陽在正上方,這座高塔頂部並沒有透光的結構,所以這個時候幾乎顯得陰暗森然,陰影像潮水般從石壁縫隙滲出,將每一個角落都悄無聲息地佔據。
四面牆面是厚重的石砌結構,常年潮濕,縫隙中甚至滋生出細密的青苔。空氣凝滯,帶著一絲黴味與冷石的腥味,彷彿整座塔早已與塵世隔絕,只剩下肅穆與沉寂在此棲居。
格子轉動頭一點點看過了地上泛著輕微熒光綠的法陣,心裡有點茫然:淨化天使,至純至善的存在,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呢?
一秒、兩秒、三秒……時間走得幾乎有些冷血無情,很快再次來到了一點半。
這次護衛是真的坐不住了,他當然也沒有愛好去殺人,只是這涉及到他好不容易升上來的官職,他不想稀裡糊塗地擔了罪責。
頂著一張苦瓜臉,他命人先將維託綁到法陣中間的刑架上,然後請執行處決任務的淨化天使做好準備。
被押著往刑架那邊走,維託低著頭,依然一言不發,但是心跳在某個瞬間忽然快了起來——不需要特意去看,他的身體本能地認出了格子。
經過格子身邊時,他的手被拉住了,就在這短短的一剎那,他抬頭,看向了格子……不過格子此時並沒看他,而是在和護衛進行新一輪的交涉。
在格子的請求下,護衛勉強同意了再等五分鐘。
“先別唸咒語,拜託大家了,”,依然握著維託的手,格子轉向她的伊甸園同僚們,深深垂下頭。
維託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像是要將她的模樣烙入心底,知道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看格子了。
小臉小嘴大眼睛,但是因為太愛笑的緣故嗎,眼下浮著幾道細碎的皺紋,嘴側也有了輕微的法令紋。
他忽然想起薩維裡那次來找他時說的話,是的,他沒什麼變化,但是格子的臉上卻有了歲月的痕跡。
她太累了吧,在繁重的淨化任務之餘還要負責自己這樣一個累贅……所以還是讓他死了吧,如果這樣能讓格子輕鬆快樂一點點的話。
若有所感地回過頭來時,維託已經重新低下了頭,格子沒有看到他看向自己的那個心碎的眼神,但是腳下磕磕絆絆地跟了兩步,她輕聲安撫了維託:“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手臂越伸越長,終於還是抵不過距離的拉長,格子被迫放開了手。
一點三十五分。
高塔內寂靜得彷彿時光凝固。
護衛走到格子身旁,強迫自己堅硬起聲音:“格子小姐,處決真的不得不開始了。”
格子偏過臉看著他,並沒有說出話來。
護衛於是繼續道:“那名淨化天使請示凱烏斯大人,如果順利的話不可能這麼久還回不來,一定是凱烏斯大人那邊也有不得已的難處不能行這個方便。或者您聯系一下主神大人?”
格子嘴唇顫抖著張開,聲音幾不可聞:“我聯絡了,他沒有回複。”
“那就沒有辦法了,非常抱歉。”
護衛指導著開始了這個總共延遲了將近三個小時的處決,淨化天使在看到格子已經放棄了掙紮後也遲疑著開始念起了啟動陣法的咒語。
白光一點點從地面的法陣中升起,像溺水時從腳底蔓延而上的冰冷浪潮,緩緩將維託的身影吞沒。
整個塔內忽明忽暗,熾白的光映在彩繪玻璃上,又被染成殘忍的聖潔。
格子掉下眼淚來,她不愛維託,或者說她愛的人太多了,所以也就變得誰也沒那麼愛了。但是對於維託,她情不自禁地要痛哭。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能夠悲慘到這種地步,維託這一生一天也沒有快樂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