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些年,他們還沒分開的時候——一切都還是那麼簡單。
“但是我摔進去了,反而是你哭著喊起來‘別丟下我’。”
加赫白點頭,以出乎意料的坦誠承認了:“嗯,我害怕,”,他抬眼,大概是自兩人重逢後第一次真正和塞繆爾對上視線,“你掉下去的瞬間我抓住了你的手,我沒放手。”
塞繆爾很快地皺了下眉頭:“對,是我放手的,因為你拉不動我,”,他意有所指。
篝火在他們之間跳動著,加赫白在突如其來的明亮中躲閃了視線,他放下已經沒胃口再吃的兔肉:“結果我一直、一直沒能幫上你,”,他碧藍色的眸子痛苦地眯緊了,“我每一個選擇都做錯了,所以害的你從眾望所歸的主神繼承人變成了墮天使——”
眼前一暗,嘴唇忽然被堵住了,塞繆爾特有的芬芳氣息混著草木與煙火的清冽縈繞在鼻間:“不要這樣說,”,在接吻的間隙,加赫白在輕微的眩暈感中濕漉漉地喘息著,聽到他說,“我少年時有你,長大後有你;得意時有你,落魄時有你;我隕落是因為你,重生也是因為你,你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你的錯就是我的錯,你痛苦我也會痛苦。”
像是失去了重心般情不自禁地將身體貼得更近,加赫白想把這個吻再加深一些:“我愛你。”
“嗯,我也愛你,”,然而塞繆爾卻捧著他的側臉向後仰了下頭與他拉開了些距離:“我還沒說完呢寶貝兒。”
“嗯?”加赫白在極近的距離看進了塞繆爾的一雙眼睛。
他有一雙碧藍色的眼睛,這雙眼睛大概是很美的,所以主神會常常凝望著自己吐露出許多的溢美之詞,但是比起塞繆爾的眼睛,主神的誇獎就顯得太過浮於表面了。
漆黑的深不見底的瞳孔,能將人的靈魂都看透的銳利,閃爍著近乎野性的光芒,讓被他注視著的人恐懼著而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注視著這雙眼睛,像是注視著一叢燃燒著的闇火,加赫白微微失神。
“況且永遠沒必要為自己的選擇而後悔,那時候的你不能預測之後會發生的事情,但是已經竭盡全力做到了最好,你對自己的決定問心無愧就夠了……”,聲音忽然低成了曖昧的囈語,“所以在你失憶後我欺負你的那次我也不會後悔的,雖然在那之後我的名聲更是一落千丈,甚至連暗殺都出現了,但是我在你身上,”,他在加赫白耳邊說出了一個詞語。
加赫白的耳根一下子紅了起來,他手忙腳亂地推了塞繆爾的胳膊——沒有推開,但是下一秒,塞繆爾主動站了起來,還順手把他也拉了起來。
他們少年相識,本應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在即將成熟的時候遭逢大變,所以做不成竹馬了;而他們又是如此地瞭解彼此,在多少次中患難與共、風雨同舟,所以一對單純的情侶也是做不成的。
這乍一想來很可惜,但塞繆爾撚了撚觸碰到加赫白面板後海猶自潮濕著的指腹,又覺得這樣也很好,因為加赫白從小就是個別扭的人,小小的魅魔卻有著出奇高的自尊,而到如今他這點別扭終於發展到了極致:他有著孩童般清澈的心靈和□□般饑渴的身體……
正是塞繆爾最喜歡的那種。
不知道塞繆爾所思所想的加赫白熄滅了火堆,緩緩地做了個深呼吸。
他們沒有計時的工具,而在蘭因山谷這個由澀蘭創造的幻境中,那些東西大概也不管用,不過月亮已經飄到了他們的正上方,想來已經很臨近午夜了。
難道是快樂的時光總是度過的格外快的緣故?根本沒有察覺到時間的流逝,加赫白轉過身來,再一次向塞繆爾說道:“讓我執行破解幻術的儀式吧。”
塞繆爾正從半蹲的姿勢起身,因為正在思索,所以看過來的目光帶了半秒左右的遲滯:“也好,”,他點點頭,然後咧嘴笑出了嘴角的小尖牙:“神之子嘛,應該很熟悉這種繁冗的儀式了。”
“確實,”,加赫白一本正經地點頭,“作為祈禱來說太花裡胡哨,而對於表演又太過無聊乏味,盡是重複性的動作。和珈璃安娜的演唱放在一起的話,所有人都會選擇珈璃安娜的表演吧。”
停頓了片刻,他說:“真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那還真是夠慘的,”,將木珠手串親自戴到加赫白手腕上,塞繆爾問:“好久沒聽到珈璃安娜的訊息了,她還好麼,還在唱歌?”
並肩往悲願橋那邊走去,加赫白點點頭:“還在唱,但是現階段她開始在她的曲子裡加入一些情.欲的成分,這一點引來了一些大天使的不滿,認為珈璃安娜在傳播墮落的思想。”
塞繆爾聞言挑了挑眉,以舌尖頂在牙齒內側眯起眼睛,他笑道:“墮落?那些老古板還是老樣子啊,”,他停住腳步,“我記得珈璃安娜說過,歌聲本該是生命最原始的震顫,看來雖然她曾經短暫地迷失過方向,不過最後還是決定按照自己的意志來生存下去了啊。”
夜風從山谷下方吹過,掀起兩人衣袍下擺,橋的盡頭彷彿淹沒在黑沉沉的霧裡,看不清楚具體的輪廓,只餘橋上微弱的銀光閃爍著。
他再次握住加赫白的手:“正如珈璃安娜選擇了她的生存方式一樣,我們的每個選擇也築成了我們的生存方式,在此過程中會有人不甘地茍活下去,有人憤怒地死去,但是那都不是我們的錯,我們為自己的存在方式而努力,這是無可指摘的。”
塞繆爾抬手指向悲願橋盡頭:“或許在最後你會遇到澀蘭的幻影,澀蘭,四肢被切斷、軀體被粉碎,這樣痛苦著卻沒有死,被那個老東西禁錮於此日複一日地滋長著怨念,我們是在幫助他解放,這是我們的善良,除此之外不需要考慮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