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部下的服侍下穿好衣服,澀蘭前往了主神殿開始教加赫白調配藥劑。事先他已經將所有的步驟詳細完整地記錄在了紙上,將那張紙交給加赫白:“在開始之前,請先對藥劑有個初步的認知。”
讓加赫白在一邊先看著步驟圖,澀蘭從櫥櫃裡找出了要用到的原料與器械:“因為你在魔法學院上過學,那麼幾滴或者半匙的概念應該就不用我再贅述了……”,話音到此為止,他看著露出了難堪表情的加赫白,說不上寬容地一點頭,“那麼還是允許我重新講解一遍吧。”
因為從主神那裡得到了“加赫白在這方面十分笨拙”的暗示,所以澀蘭已經在每一步都刻意放緩節奏了,本以為最多兩個小時能結束的課程竟然持續了將近一整天,而加赫白最終自己做出的成果還是一言難盡。
無言地端詳著加赫白獨立完成的,在沒有滴入鮮血時顏色就呈現一種橘紅色的藥劑,澀蘭的唇瓣動了動:“你還真是個笨蛋啊。”
被罵了,加赫白轉過身:“請把那個小機器人還給我。”
“抱歉,這件事情做不到,”,澀蘭轉動手腕將失敗的藥劑倒掉,重新將試劑瓶推過去,示意加赫白再來一次,“那個小機器人我正在用。”
“用?”不能理解地蹙起眉頭。
“是的,因為模仿你是件有難度的事情,為了讓工作更加愉快,我用小機器人記錄了我的工作日誌。”
沉默良久,加赫白意有所指地輕聲問:“那種事情有意思嗎?為了所謂的權力你什麼都做得出來嗎?”
不理會情緒激動的加赫白,澀蘭冷淡地繼續說下去:“當然,如果是為了成功必要做出的事情,我都會將之做到完美。”
加赫白猛地打翻了試劑瓶,但試劑瓶在落地前被澀蘭接住,重新推向加赫白:“雖然你現在的心情不太美妙,不過還是學會比較好,事實上,在你學會之前我不會放你回去的。”
加赫白只是眼睛充血地盯著地面,一動不動地坐著。
看出了對方的抵觸情緒,澀蘭慢慢歪過頭:“說起來你和塞繆爾殿下上過床吧?經常擁抱嗎,接過吻嗎,這些也一定都有過。”
一開始是問句,最後卻轉為了自言自語,話音還未落下,衣襟忽然被抓住了。
瞪大眼睛的加赫白攥緊拳頭就要毆打上去,不過他的拳頭並沒有落到實處,澀蘭側臉躲過加赫白的攻擊,然後用腳絆倒了已經失去平衡的加赫白,將他反手摁在地上:“你現在是主神的人,我不會傷害你,但是也請你記住塞繆爾殿下已經和你沒有關繫了。”
逞強地咬緊牙關,加赫白背過臉去。
在心中默默想著“真弱呢”的同時,澀蘭又生起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自卑感:這個叫做加赫白的孩子,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行,但是他卻被兩個人愛著。
“我不理解,”,注視著在身軀下顫抖著的加赫白的側臉,澀蘭問道,“我無法理解你們之間的關系,已經背叛到了這種地步,還能□□人嗎?或者如果你太痛苦的話,也接受我的暗示如何,我可以讓主神在你心中成為塞繆爾殿下——”
“沒想到你是個這麼傲慢的人。”
感到按住自己四肢的澀蘭放鬆了力量,加赫白爬起來:“小機器人你就收著好了,像你這種連感情、身體都可以毫不在乎地用在謀略上的人,也和機器人沒什麼區別,甚至連機器人也不如吧。”
澀蘭歪過頭,眼中並沒有被冒犯的憤怒,或許是經常被這樣罵已經習慣了吧,加赫白諷刺地想。
雖然澀蘭說了“不學會不會讓加赫白回去的”,但是晚飯時間,主神派了人來叫加赫白到他那裡,於是澀蘭也不能再說什麼了,站在那裡,他默默地目送了加赫白離開,然後穿好衣服,去了安置塞繆爾的房子。
從早上開始天氣就有些陰沉,到了此時終於下起了毛毛雨,濕漉漉的空氣裡夾雜著臨街甜品店的烘培香味,紅頂白漆的房子沉默地立在雨中,像是被凝固在灰濛世界中的一枚釘子,屋簷上垂著水珠,風吹來時便順著瓦縫滑落。路兩邊,樹葉被打濕後緊貼著枝幹,無精打采地垂落下來,街道上無人,只有雨聲一下一下敲打著屋脊,彷彿老舊鐘表在報時。
塞繆爾現在已經恢複了“正常”:會按時地到主神為他安排的閑職處報到、會沉穩地在神殿會議上提出合理的提議,也會在會議後跟隨在主神身後閑聊片刻,是個在所有天使眼中最有心的好兒子。
他能恢複正常,全是自己的功勞,自己值得一切豐厚的犒賞,這樣想著,澀蘭面無表情地推開門,看到了正皺眉看向自己的塞繆爾。
“你去哪裡了?”把澀蘭完全當成了加赫白的塞繆爾問他。
當然不可能回答是和加赫白見面了,澀蘭露出一個再標準不過的微笑,在塞繆爾身旁坐下:“去學習了魔藥的調配。”
“哦,你懂得上進了嘛,”,塞繆爾摸摸他的頭,“學得怎麼樣?”
“已經全部學會了,如果需要的話我稍後可以展示給你看……”話說出口的瞬間意識到這句話不是加赫白會說出口的,但已經遲了,正在給他剝橘子的塞繆爾手一頓,以一種已經近乎懷疑的目光注視了過來:“……看來是真的學得很不錯啊,”,懷疑的表情消失了,澀蘭對他下的暗示再次佔據了上風,“這麼迫不及待要展示,難道想要獎勵麼?”
“沒有,這是我應該做到的。”
“嗯”地沉吟片刻,塞繆爾摟著澀蘭說起自己這邊的事,他那邊似乎不太順利,聽起來是在四重天溜上來了一隻混血的魔族,在四重天犯了多起盜竊案,在最後一次犯案中還傷了一名二翼天使,“但是經過調查,那隻魔族偷竊的只是一些藥品,為了給他的女兒治病,可是按照規定,伊甸園應該對他實行淨化……”,塞繆爾為難似的嘆息一聲。
澀蘭不知道有什麼可糾結的:“那就按照規定淨化掉不就可以了。”
塞繆爾肩膀一震,看過來:“你認為應該直接殺掉他麼?你不會覺得他有自己的苦衷,很可憐麼?”
“被抓到了是他的問題,再有苦衷他犯的罪也是板上釘釘的,因此被伊甸園淨化了也是理所當然,要說的話只能是他運氣不好吧。”
塞繆爾再次皺起眉頭:“這不是一句運氣不好就能解決的問題吧,他死了的話他的女兒也會死掉……一個淨化的決定會同時毀掉好幾個人的生活。”
“那是我們做不到的事情。即使我們再怎樣努力,該死的人還是會死,該活下去的人還是能夠活得下去。為其他人的生活耗費心神是沒有意義的,將所有思緒傾注在對自己有利的事情上才是正確的,”,以和加赫白幾乎完全相同的口吻和聲音,澀蘭說道。
微微瞠目,塞繆爾勉強笑道:“小白你真是變了很多啊,”,似乎還想再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但終究是太疲倦了,他擺擺手,然後順勢將胳膊按住眼睛隔絕了視線,“先讓我靜一靜。”
澀蘭應聲站起來走到了門邊,但是在那裡,他無聲無息地轉過頭來,看向塞繆爾,伸手抓住了漂浮在空中的一根流光溢彩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