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他在一天隔著窗戶看到了塞繆爾的傷口,塞繆爾坐在床邊,上衣脫掉了一半,裸.露的背部被陽光照出蒼白的弧線。他微微側過身子讓萊多副官給他上藥。傷口在後腰,巴掌長的血口子,紅肉翻卷,觸目驚心。
萊多動作小心而沉默,藥水沿著棉布浸潤進傷口,帶出一陣加赫白心裡的一陣抽痛。
傷勢是很重的,至少在加赫白的眼中是這樣,他從沒見過這樣重的傷,也萬萬想象不到這樣的傷會出現在塞繆爾身上。不過傷者本人塞繆爾左手手肘撐在膝蓋上,手背託著下巴垂下了眼睛,眼中無情無緒,好似根本感覺不到疼痛——也可能是因為加赫白已經替他疼了。
加赫白忍無可忍,也無須再忍,一把推開門,他直接進了房間,啞著嗓子:“大哥……”
床上的塞繆爾一驚,正巧萊多的包紮已經完畢,他按住絲絹的裡衣站起來:“你怎麼過來了。”
距離他們來到魔界主城失來奇怪,在七天,加赫白好吃好喝的不見長個,但在失樂園這個物資貧乏的地方,他卻抽芽似的長了起來,現在已經與塞繆爾胸膛齊平了。
視角變了,他看塞繆爾的感覺也變了,之前面對著塞繆爾,他只覺得塞繆爾高大,是個不可逾矩的大哥哥,而現在他看塞繆爾,不可思議地感覺到了靡麗。
就比如塞繆爾攏住衣衫的動作,薄而起伏的肌肉若隱若現地暴露出來,很有一種性的吸引力。而在吸引力之外,塞繆爾手部折起的弧度、稍稍合攏的手指,全部帶著無需刻意的優雅。
出了主神殿,他活到了現實裡,才第一次發現塞繆爾的優雅與俊美,幾乎到了鶴立雞群、格格不入的地步。
……等等,他在想什麼啊。
加赫白心虛地後退一步:“你受傷了?是仗打得不順利嗎?”
“怎麼會?”塞繆爾有些慶幸自己今天回來後先洗幹淨了頭臉,沒把那張煙燻火燎的狼狽樣子暴露在加赫白眼前。
萊多審時度勢地退出了房間,但是不多會兒,芬利克以及塞繆爾的兩個手下又匆匆進了來。前面的仗打得確實不好,主神一旦對他們下了狠手,先前的勢均力敵就立刻被打破了,主神派來的是一支正規的天使軍團,人數眾多而且配置齊全,近一千名大天使向這邊整齊劃一地發動了遠端攻擊的魔法,飛在他們營地上方的火球能密密麻麻織成一張紅金色的大網,彷彿天幕傾覆,壓得整座營地喘不過氣來。
他們根本頂不住這樣的攻勢,唯一能做的就是撤退得有分寸一點,盡可能地穩住幾千潰軍的軍心,失樂園眼看已經守不住了,在最前線的芬利克迫切地要來找塞繆爾要個對策。
塞繆爾看出了局勢的不妙,所以在芬利克訴苦前他得先把加赫白哄走,但是臉上排程出了個疲憊的笑容,加赫白卻在他之前開口了:“那我先出去了,”,他低下頭,磕巴著找了個藉口,“我,我餓了。”
“餓了?”芬利克外的一名手下笑起來,他是薩維裡撥給塞繆爾的人,知道加赫白的身世,對加赫白的一切言行都帶著有色眼鏡,已經不是第一次對加赫白曖昧地出言挑釁了,塞繆爾警告性地瞪他一眼。
與此同時,加赫白蔫頭巴腦地離開了房間,站在門前的臺階上,他很惆悵地嘆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不是個有本領有心計的人,沒辦法幫上塞繆爾一點忙,仰臉面向了又是昏昏沉沉的天空,汙濁的陽光被他纖長的睫毛過濾了,在他面頰上閃爍出蝶翼般的陰影——但是有些事情是他能做到的,而且是比其他人做得更好:他能讓塞繆爾高興起來。
塞繆爾的生日要到了,他可以給塞繆爾準備一樣稱心合意的禮物。
現在回想起來,他和塞繆爾的相處是很不平等的,因為著幾歲的年齡差距,塞繆爾總是當自己是大哥——他當他是,他也當他是,所以塞繆爾一直哄著他讓著他,他的生日、畢業……一切應該過的節日,塞繆爾會給他準備至少兩份的禮物,一份是吃的,照顧他的貪嘴,另一份是不能塞到嘴裡因此能夠留作紀唸的東西。
塞繆爾沒有提過,但是他知道塞繆爾是用了心思的,因為那些小玩意都足夠的精美,而且總是讓他喜歡。
相較之下,他對塞繆爾簡直算得上“敷衍”了,一份還能拿得出手的成績單、一個本來一年前就應該掌握的基礎魔法,都能被他用作送給塞繆爾的禮物。
所以他對這次禮物的挑選非常下工夫——他長大了,不知道天國怎麼計算年齡,但以惡魔的年歲算,他已經成年了,應該回報塞繆爾了。
這件禮物不能太便宜,不然太沒心,也不能只圖奢華,那種塞繆爾也未必看得上眼,而要想找既有趣又相當有價效比的禮物,失樂園就不能滿足了,加赫白叫上了萊多副官,準備前往塔塔魯斯去轉一轉。
戰爭是發生在失樂園南方的,塔塔魯斯一帶在塞繆爾趕走瑪頓後已經被塞繆爾佔為已有,尤其是和失樂園接壤的這片區域,應該算是十分安全的。
但是加赫白領著萊多,一家店鋪一家店鋪地搜羅過去,竟是一樣東西也沒看上,也不是完全沒有好的,但是加赫白把那東西拿在手心裡翻來覆去地端詳了,還是認為配不上“自己成年後第一次送給塞繆爾的禮物”這個名頭。
所以不知不覺間,他帶著萊多越走越深……然後不出所料地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