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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在溫奇離開戰艦前, 他照例去往塞繆爾的房間索要一點鼓勵。這個時間對於作息正常的人講正是休憩的時候,溫奇面容堅毅地經過戰艦上正沉默地等待著他下達最後命令的反抗軍們,在走到塞繆爾房間前時放輕腳步, 推開那扇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門。
房間內昏暗而安靜,只有醫療儀器發出的微弱嗡鳴聲在空氣中靜靜響起, 溫奇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了, 彷彿怕驚擾了什麼。
弗徹先生大概睡著了, 他想, 這不能怪弗徹先生, 他的身體已經太疲倦了,如果弗徹先生沒能在作戰前夕與自己道別的話,自己來找他就是了。
溫奇轉過充當玄關的轉角, 看到了塞繆爾。
塞繆爾坐在輪椅上, 身體微微歪向一側,頭低垂著,像是被無形的重量壓垮。他的手臂無力地搭在扶手上, 盡管在無光的場所依然能看出手指的消瘦和蒼白, 蒼白得彷彿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溫度。
溫奇的心猛地揪緊了, 他快步走到塞繆爾身邊,蹲下身,輕聲呼喚他的名字:“弗徹先生?”
沒有回應。
塞繆爾的眼睛緊閉著,面板透出一種病態的灰白, 呼吸微弱而緩慢, 幾乎看不出起伏,整個人彷彿和死亡擦肩而過——不,他好像已經和死神見了面。
“不能這樣,不會這樣的, ”溫奇的嘴唇無聲地開合,伸手輕輕握住塞繆爾冰冷的手掌,試圖把眼前的弗徹先生喚醒,但從手上傳來的觸感卻讓他心頭一沉。
溫奇頹然跌坐在地上,一眨不眨地看著塞繆爾,房間內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沉靜,擺放在床邊的鬧鐘機械地走著秒,提醒著時間的流逝。
他即將進行的是一場任何人都沒有把握的戰鬥,為此包括蒙斯可琪在內的無數人將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而他們的計劃,在那群狐貍成精的權貴前總是顯得莽撞而草率,更需要爭分奪秒,但是溫奇呆呆地凝望著塞繆爾,彷彿已經把一切都忘卻在了腦後。
他不想要什麼勝利,他不想做什麼英雄,他想要眼前這個男人醒過來,他想有人愛他!
“弗徹先生,”溫奇終於幹澀地擠出這個名字,他手掌撐地,以跪坐的姿勢朝塞繆爾爬過去,“弗徹先生,”他喉嚨哽了一下,讓他的聲調有些變形。
他直起上半身,去觸碰塞繆爾的臉頰,再一次絕望而無助地呼喚:“弗徹先生……”
他的眼眶發熱,視線逐漸模糊,但他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他已經夠倒黴了,不要再流那些愚蠢的沒用的眼淚了!
在這一想法從心頭發出時,他忽然憤怒起來,就像在秀中秀溫明死的時候那樣的感覺:為什麼他總會面臨這種痛苦的境地?為什麼這個該死的世界總是要逼他!
他咬住顫抖的牙關,看向塞繆爾的目光中一閃而過無機質般的空洞。
溫奇猛地咬在塞繆爾的下巴處,一邊咬著,他一邊狠狠盯著塞繆爾,彷彿一個將攢了許久的糖果弄丟的窮孩子,在對著他心愛的玩偶洩憤——憤怒中是更巨大的悲傷。
他從臉頰咬到塞繆爾的指尖,然後抓起塞繆爾的手,貼到自己的胸口處,這兩天塞繆爾一直很想知道他的身體怎麼了,現在他親自告訴他。
終於“得知”答案的塞繆爾還是沒有任何哪怕一丁點的反應,溫奇不在乎了,他面無表情地繼續向下,摸到了塞繆爾的左腿。
他知道這條腿的不同尋常,這裡是弗徹先生最敏感的地方,他趴在塞繆爾的膝蓋前,啃咬上去,動作是一種不顧一切的粗暴。
醒過來好不好,他在心中吶喊道。
不知過了多久,發洩完後的溫奇脫力似的後仰了下,視線呆滯地從塞繆爾被他吮咬地一塌糊塗的左腿上移,一直看到塞繆爾的臉上。
然後他忽然大幅度地顫動了下:塞繆爾睜著眼睛。
塞繆爾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的左腿片刻,然後慢慢調動出一個笑容:“現在那條腿可是我全身最沒知覺的部位了,終究不是自己的身體,我都控制不了它了。”
溫奇根本聽不到這句寬慰的調笑,他撲到塞繆爾身上緊緊抱住他,好像固執地要把塞繆爾從死神手上搶回來,永遠不讓他離開。
塞繆爾的胸腔沉悶破碎地在他的擁抱下起伏,他開口:“我在這裡,好麼?”
溫奇“嗯”了聲,依然抱著塞繆爾不肯放手,然而門外卻有人不解風情地敲起了門:“馬上要到出發的時間了,請溫奇先生做下準備。”
“我知道了!”溫奇猛地扭過頭朝那人吼道,扭回頭,他又撒嬌似的軟了聲音:“弗徹先生。”
塞繆爾艱難地抬手拍拍他的脊背:“我在這裡,我在這艘戰艦上等你。”
溫奇慢慢從塞繆爾身上支起身體,依然不願意離開這個難得溫情的懷抱:“你不會偷偷溜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