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西連不理會他,將手中的袋子放到腿上,胳膊抻開,他真的把外套脫了下來。向導見此,一雙眼睛瞪得更大,對著魏西連撐起身子,他幾乎繞著魏西連轉起圈來:他突然覺得四面八方都是人,小魏總要是打定在外面耍流氓的話,那是怎麼擋也擋不住。
末了,他蹲下一把捂住了魏西連的領口:“小魏總,您別亂來啊。”
魏西連垂眸直直地看了他幾秒:“你還挺不識逗的。”
一道雷炸開,向導的黑眼珠就忽然地亮起又滅掉:“那……您剛剛說的也都是逗我玩的了?”
魏西連將外套蓋在裝粥點的袋子上:粥還熱著,在如此冰冷雨天似乎格外需要保護,做著這些,他聽到向導的話,耳中猶如又炸響了一道驚雷。
“您剛剛說的,要打電話給魏總說,經過這一下午,您移情別戀,愛……”
魏西連萬沒想到自己隨口開的玩笑,對方能當真,但是看著向導偏圓的臉上認真的神情,又絕不是在作戲。
手掌觸碰到溫熱的袋子,魏西連決定溫柔一點:“我很後悔說了那一句話。”
向導的圓臉很失望地垮了下來:“您果然是說著玩兒的。”
魏西連笑了,忽然覺得此時此刻暴雨流燈很有氛圍感,於是一番話說得深情款款:“我是後悔那句話說得太草率了,沒有考慮你的想法,”,說到此時,他應該伸手拍一拍對方的肩膀或者小臂,不過魏西連的兩隻手攏在外套下,貪戀著那點溫度,並不肯拿出來,所以只是用一個加重的“那麼”表了強調,“那麼,你喜歡我麼?”
“我?我……”,向導一連說了三四個我,每個都聲調不同情緒各異,他已經完全糊塗了,所以最後他依著本心,說道:“我不想挨魏總的罵。”
“我明白了,所以在你想清楚之前,我收回那句話,”魏西連一本正經,同時對向導最後一句話,他也打了包票,“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挨罵的。”
向導看著魏西連,感覺眼前這個小魏總是個不同於其他哥的,另類的危險性任務,和他相處這一下午,他時而驚懼憂怖、時而欣喜開懷,每種情緒都強烈地讓他心亂如麻。不過心亂著,他的腦子卻又慢慢清楚下來,張開嘴,他又張羅起事情來。
“這雨看著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咱們盡快回去吧,小魏總還是因為淋雨病了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這一段不長的路,他們兩個走的艱難而漫長,盡管頭頂已經罩了一把大傘,但是狂風下,豆大的雨點是斜著飛的,打在脖頸後背處,甚至能感受出疼痛。
終於回到了車上,魏西連抹去臉上的雨水,發現衣服簡直能擰得出水。
“今天你辛苦了,早點回去換衣服洗個澡,大哥那邊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向導受到魏西連的關心,受寵若驚,將一杯已經不熱了的熱水遞過去:“小魏總您真好。”
而向導如落湯雞一般地回去交差,也果然如魏西連所說的,沒有受到一句斥責。原因是魏西連在回到家的第一時間給魏明磊撥去了一個電話,顛倒黑白、先發制人,怒斥魏明磊無用,連個申連堂都收拾不了,不然自己在外面玩得好好的,怎麼還能見到申連堂悠哉遊哉的。
魏明磊此時還存留著被放鴿子的怒氣,大聲地作出了辯駁。然後就聽到魏西連降低了聲音,悶聲悶氣地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麼看不慣申連堂麼?就是因為他侮辱大哥你,今天他見到我,果然又對你出言不遜,我實在聽不下去,就和他動了手,但是我的腿……”
魏明磊聽到這裡,心髒在冰涼的腔子裡七上八下,頓時一丁點都不生氣了。若不是外面這近些年也少見的暴雨實在不好出門,他一定要立刻撲到弟弟身邊:“那我們明天,明天約時間,再見面?”
魏西連聽出自己作戲已經有了成果,不再多說,只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再說吧。”,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直愣愣地盯著手機,魏明磊滿心都是弟弟的好以及對自己辜負了弟弟失望的自責,哪裡還能想得起來去罵人罰人。
而魏家中,魏西連將粥點遞給一名傭人讓他擺在桌子上:“好像還溫著呢,應該不用重新加熱。”
傭人接過袋子,視線卻停留在魏西連身上:“魏總,您的衣服都濕透了!”
魏西連笑笑,本想就此開兩個玩笑叫他不必如此在意,但傭人大呼小叫的,很快叫來了兩名負責照顧魏西連的傭人。
兩個人一個手持毛巾一個端來一杯熱水:“魏總趕快把衣服脫了吧。”
魏西連拿過毛巾摁掉頭發上的水珠:“陳遠,陳先生醒了麼?”
兩個人長呼短叫的,根本沒聽見魏西連這句問話:“魏總先去洗澡吧,我去吩咐小廚房那邊熬碗姜湯。”
“這麼如臨大敵的?”魏西連笑微微的,脾氣還很好,“總歸是夏天,沒必要太擔心,我沒事——陳先生呢?”
兩名傭人不知道是不是難得在魏西連面前有如此的表現機會,並且如何表現又簡直有著標準答案,因此一個賽一個的熱情。
魏西連眼看是沒辦法和他們溝通了,便搖著輪椅自己去找陳遠了。在他去往客房的途中,那兩人還追在他後面,變魔術似的又變出了一條柔軟的白色毛巾,幫他上下左右地擦拭著身上的雨水。
魏西連起先還忍受著這兩人的毛手毛腳,但是當他推開客房的門發現裡面空無一人後,他終於有些煩躁,就著毛巾,他將其中一人向後一搡:“站好了!”
他一嚴肅神情,那兩人果然也老實了許多。拿毛巾的傭人已經失去了他的武器:毛巾,現在可算是赤手空拳,想做也做不了什麼了;不過端著那杯熱水的傭人觀察著形式,還想不願放棄最後表現自己體貼能幹的機會,將手中的杯子往前一遞:“魏總您消消氣,先喝杯水潤潤嗓子。”
魏西連吸取自己方才在車上喝了一口涼水的教訓,瞥了那杯水一眼:“你自己喝吧。”
傭人是個實誠人,讓他自己喝他還真的自己喝了,水一進口,他當即呲牙咧嘴地一伸舌頭:水太燙了。不過縮回舌頭,他發現魏西連在看著自己,思索一秒鐘,他硬著頭皮將那杯水噸噸地嚥下了肚子。
至此,他也徹底老實了下來。
魏西連對現在的情況很滿意,這兩個人終於肯聽自己說話了:“陳先生什麼時候醒的,現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