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陳遠撥去電話,但是對方並沒有接。
“嘖”地撇過嘴,這個打不通的電話徹底點燃了曹渡宇心中的煩躁之氣。
畢竟陳遠這位同學,他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而就在已經很模糊的記憶裡,他和陳遠也算不上多好的朋友。陳遠雖然個性上非常文靜乖順,但是家裡很有錢,也是個富家少爺,高考之後就直接出了國。
曹渡宇記得陳遠成績是很不錯的,比當時一心刻苦學習的自己甚至還要強點兒,陳遠本人對令人豔羨的成績並不珍惜,出國之後直接轉去搞起了藝術,實力他不清楚,但偶爾從畢業群裡聽說過幾次,貌似是憑藉著陳家小少爺的名號做出了點名堂。
而這一次他聯系自己回國,原因也是回來散散心。由此可見陳遠是生下來就沒為生計發過愁的,和曹渡宇根本不是一路人。
為了這樣一個同學浪費一丁點時間他都覺得是莫大的損失。
這一班次下飛機的人終於“各得其所”,附近短暫得到了有限的安靜。曹渡宇又拿出手機,確認了一下陳遠所在的航班的的確確應該已經落地了,但是曹渡宇在其中穿梭著掃視,還是沒有找到陳遠。
“唉,”曹渡宇毫不掩飾地重重嘆口氣,第十七次起了讓司機代替他接待陳遠的想法,他還沒真的這樣做的原因很顯然,他看中了陳遠的家世,希冀能將其作為自己扳倒魏西連的助力之一。
左右張望著,曹渡宇正準備再給陳遠打一個電話,沒想到剛剛亮起螢幕,手機鈴聲卻響了起來。
“喂?”盡管著意壓抑了不滿,不過曹渡宇講話時還是帶上了火氣,“你那個班次不應該早就到了嗎?你去哪兒了?”
那邊有一兩秒鐘沒說話,接著似乎是笑了一下,很輕很淺的一聲笑,帶著氣音,這聲笑很奇怪,好像是順著無形的電話線直直鑽進了他的耳朵裡,讓他無端激靈了一下。
彷彿是冥冥中的指引,緊接著他生出了一種預感,手裡還握著手機放在耳邊,曹渡宇轉過身去,正好與一個年輕人目光相接。
年輕人幾乎是和他相同的姿勢,只是拿手機的姿勢稍微有些不自然,看到曹渡宇轉過身來,他像是惡作劇得逞似的朝他笑了,眼睛彎成一道標準的弧線,但嘴角只是抿起,又讓這個乍看起來非常溫暖的笑容冷了下去。
曹渡宇沒有笑。
真奇怪,明明自己在四周找了很多次,但卻一次也沒有注意到他。
就像憑空冒出來的,無端的,曹渡宇冒出了這個有些古怪的念頭。
年輕人朝他走來。
帶暗紋的藍色襯衫,顏色非常正好,再深一點會顯得呆板再淺一點則顯得無聊,下身的西裝褲將年輕人的腿部線條完美地顯現出來,簡約時髦的一身穿搭。
不過不管他穿什麼,恐怕人們的目光第一眼都會被年輕人的臉吸引過去,曹渡宇想。
頭發顏色極黑,越發襯得下面線條流暢的臉白得刺眼,五官如同工筆畫那樣端正清秀,讓他看起來像一隻站在明亮冷氣中的豔鬼。
陳遠遞過一瓶蘇打水:“你是……渡宇吧?”,雖然是問句卻是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的。
曹渡宇點點頭:“好幾年沒見了,最近怎麼樣?”
接過水,他下意識地擰開了瓶蓋……然後將開了蓋的水遞還了回去。
這是當魏西連的助理當久了的習慣性動作,在動作的同時曹渡宇就意識到了錯誤。一邊心中憤恨著魏西連將自己馴化成了一條狗,他一邊很隨意地笑著,不動聲色地去補救:“或許你會更喜歡這個口味的?”
接過水楞了一下的陳遠笑容慢慢解凍,垂眼掃視手中另一瓶水,他點點頭:“確實。”
他似乎想禮尚往來,效仿曹渡宇將另一瓶水擰開再遞過去,不過因為另一隻手已經攥了那瓶開啟的水,實在騰不出手來只得作罷。
隔著一個位置坐在後座上,陳遠忽然微微地側過臉:“很久沒見了,你沒怎麼變呢。”,這是個久別重逢爛大街的問候了,但或許是因為陳遠看人的時候長而密的睫毛垂下,偏淺的瞳孔顫抖著,竟給了曹渡宇一種他是很認真地說出這句話的感覺。
不論這些,若是其他的人對他說他沒怎麼變這句話,他大概是要生氣的。
現在他雖說只是個屈居魏西連之下的小雜碎,但是從平常評判成功的標準來看,他已經是個成功人士,和當年戴著一副四百多度眼睛讀書的曹班長截然不同了。
從身到心,他都經歷了千八百次的洗練打磨,怎麼可能“沒怎麼變”?
不過如果說出這句話的人是陳遠的話,他卻氣不出來——陳遠比他變化大得多!
並且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了他也說不出來。
從穿著校服沉默寡言的高中生變成穿著時髦的藝術家?這充其量只是陳遠回歸了他小少爺的本質而已,而且曹渡宇是見識過金錢對人的改變的,不是這麼回事兒。
陳遠……曹渡宇搜腸刮肚回憶著記憶裡模糊的陳遠,越想越覺得陳遠的變化彷彿是靈魂上的,就像是一隻擁有誘惑力量的惡魔附到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