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心情頗好,隨之微微一笑:“這也未必。桓禦史之言或許只是為了洗脫祖父結黨的重罪而自汙,宋狀元與他情誼深厚,肯搭上自己幫他辯白也難說。畢竟桓大人若只在家養些小廝戲子之流,也不耽誤成親生子,唯獨宋狀元這話說出來才是無人敢置疑的。”
不過此事是真是假也都無所謂了。宋時這個三元及第的身份擺在那裡,就是天下讀書人的效慕的榜樣。管他好南風北風,一點點私德瑕疵又不會妨了他的文章才學,只要能收服他,將他擺在身邊,便能收了天下讀書人的心。
眼看著各地秀女就要入宮,過不幾個月便能選出王妃。等她的恕兒成親開府之後,便叫他常常向宋狀元請教學問,慢慢地收服此人……
她心思輕轉,也和德妃一般吩咐著:“叫人盯住重華宮,看著那邊的動靜。”
也不光這兩宮貴人,更多有子有寵的妃嬪都將目光投向了那裡。
宮中沒那麼方便得到前朝的訊息,高位嬪妃能召見家人,多半命內侍出去傳旨,叫家中女眷遞牌子進來參拜;低位嬪妃難得召家人入宮,只得把目光盯住重華宮和景仁宮,從這兩處動靜上分析外朝動向。
然而賢妃素來八風不動,周王則幾乎是讓人封了重華宮,出入的都是貼心可靠的太監宮女,別說內裡的訊息透不出來,連外頭的訊息都休想傳入重華宮中。
滿宮中都想看看賢妃與周王妃這對婆媳會不會因為兩家互相彈劾之事結下嫌隙、周王妃又當如何對待兄長當朝與宋狀元與訴情愛之舉,卻總也等不到他們鬧起來。
但後宮長日無事,無非便是爭寵、爭位份、爭子女前程。周王這些年穩穩壓在滿宮皇子之上,如今好容易有了可以扳動他的著力處,怎能輕易放過了?重華宮在這十目所視、十手所指之下,終於還是透露了訊息出去。
卻不關桓家之事,而是宮女私傳的一句:“不嫁少年才子,定是要嫁少年天子。”
桓王妃如何摔經卷、與丈夫耍小性子、被婆母申斥都不是大事,唯這一句下人所傳的話卻是最致命的。
這流言其實是下人所說,與王妃無關,但陛下年紀漸長,這幾年也多有疾病,又怎能聽得了這樣帶著詛咒意味的話?然而若只是普通宮人所言,就令天子知道,也只是將人杖斃,再罰一罰掌宮務的德妃,只怕也未必動得了身居庶長、聖眷深厚的周王。
唯有將整個重華宮、景仁宮都牽扯進去,才能將此事鬧大。
這句話傳出重華宮當天,便被人顛倒因果,重新編了個故事,赫赫揚揚傳得滿宮皆是——
周王妃早年因嫌棄宋時未能考中狀元,故而棄婚入宮,欲嫁個少年天子。如今卻又因周王母家出事、地位不穩,而與周王情誼不穆,摔了周王親自尋來給她的經卷。
賢妃在宮中聽到這訊息,只覺頭痛如炸開,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父親馬尚書還在家待罪,又怎麼敢坐視這流言傳開去?此事必須得先查清楚是何人所說,是否有人故意陷害,才好去禦前應對。她急匆匆叫了總管太監,命他帶著那聽到流言的小內侍往景仁宮認人,務必將相關之人都查清楚,帶往她這裡處置。
可惜她知道這訊息還是晚了一步,重華宮桓王妃那裡也聽到了這訊息。
桓元娘自幼清高,曾與人訂婚,退婚之後再嫁周王之事在心中都算得上汙點,對周王一片忠貞更不容人玷汙,聽到這訊息後氣苦得幾乎落淚。那句“要嫁少年天子”更是誅心之言,她忍耐不住這樣的詆毀,當即扔下繡到一半的經頁,命總管太監將傳謠的人抓來。
在外頭傳這流言的人索不著,宮人倒是抓來了不少,叫太監、嬤嬤細細審了一陣,那些宮人便招承出確實有人說過此話,只是也都說不清當初是誰第一個說出這話。
桓元娘悲憤道:“是本王妃平素治宮太寬仁,縱得你們膽大妄為,敢這樣汙衊我、周王與我的名聲。今日若再不教訓約束你們,這重華宮中哪還有半分何規矩可言!”
她便教人將滿宮內侍、宮女聚在殿下,將那幾名宮人綁到春凳上,當眾打板子。
雖只是小板子,但當眾受刑之辱卻叫人難堪,重華宮中一時哭聲震天。賢妃派來的太監盧重急急趕來時只見這般場景,也有些失措,連忙上去向王妃求情,說是賢妃娘娘要親審這些人。
可宮人不能私自乘車,這些人都叫王妃打成這樣子,又怎麼能帶去景仁宮?
桓元娘倒是無畏,神色堅毅地說:“本宮亦是依宮規處置的這些妄傳流言之人,與母妃親自料理是一般的。盧公公若不放心,我與公公一齊去向母妃分說此事。”
她自然要給賢妃面子,叫人暫停用刑,將這些人關進空屋子裡待審,自己回去換了衣裳,重新妝飾,乘著輦隨盧公公去往賢妃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