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雜劇稿中翻出了自己的原稿,按著劇情進展節奏和場面大小分成四幕,保證劇情緊湊,大高潮連著小高潮,總能吸引觀眾看下去。
還要有幾分悲劇性,增添這劇的深度。
趙悅書與李少笙從相識到相戀再到被父母拆散的部分讓他縮減到三分之一,後面則添補上了兩人被分開後各自想念,又被身邊人誤導,誤會對方放棄自己,萬念俱灰的情節。
此時小小地虐個心,以後宋狀元包辦他們婚事的時候,兩人再從誤會對方背叛、新婚禮堂上見面認出對方,互相傷害,到宋狀元和師兄)幫他們解除誤會,兩人感情更加深厚……
很好,大鄭版《情深深雨濛濛》預定了。
趙悅書死活不願意跟李少笙來這麼一場互相怨懟的戲,只肯怨而不恨,自哀自憐。宋時想起他當初拿著手帕到自己面前哭訴跟男朋友情路如何艱難的情形,也覺著他不是那個見了李少笙還能端起冷酷霸總架子的硬氣人,只好從了他。
一個李少笙被人送回家裡望眼欲穿,一個趙悅書被關在房裡淚眼婆娑……
他忽然覺著這形象很像他前世看過的評劇《花為媒》裡的一位主角,因印象過於深刻,令他忍不住叫起鄧先生,請他千萬在趙書生的曲子裡添進這段經典唱詞——
“水平波靜風浪起,浪卷銀河萬丈長,長空萬裡降下無情棒,無情棒打散好鴛鴦。”
李月娥這段深閨幽怨之感情,跟他印象中的趙書生真是完美契合了!後來敢於抄家夥打上衙門搶親,帶著男朋友千裡私奔進京的勇氣,也很像這位敢跟表弟私訂終身,還在人家婚禮當天穿上婚服搶親的李小姐。
嘖嘖,他要不是親眼見過李大佬女裝,都得以為趙書生才是小受呢。
鄧秀才聽了他的詞便道:“詞雖曲盡悲傷幽咽之意,只是有些俗俚,又不入律,不合寫進曲子裡吧?若作賓白倒是無錯。”
作賓白倒有些可惜了。他記憶裡這段詞唱起來特別好聽,只是穿越來時間太久,自己再唱出來也肯定會跑調,更別說複原成能演奏的曲子了。
他有些可惜地放下這曲,一幕幕地幫他們定好了劇情、節奏,然後提出了最要緊的問題——他要給自家師兄弟們撕唱段了!
“一套曲子只由一個人從頭唱到尾,既考唱功,又耗體力、傷嗓子,故而雜劇難排難演。我的意思是將南戲優長處引進北曲——”
比如把大主角戲改成一幕中數人分唱曲詞,給配角們加加戲份。甚至可以幾個分唱一支曲子,以唱詞對答,比一個人獨唱整套的更緊湊,節奏也更快些。
鄧書生皺著眉頭為難道:“北曲南戲自來涇渭分明,如何能混唱?曲調口音都不同,若不是深通南北音韻之人,不小心便會有出律的字眼兒……”
趙書生拊掌道:“不是這般說話!我便知宋兄指點的,從來都高人一籌,不然怎麼來的《白毛仙姑傳》?”
方才宋時隨口說的那幾句詞雖然不夠整麗,卻是直道盡了他當時萬念俱灰的心情。
可不是“長空萬裡降下無情棒”,打得他跟少笙這對好鴛鴦險些離分?
畢竟宋時與他交情深厚,最懂得他們夫婦的深情,改戲也都為了他二人的故事流傳得更廣。鄧先生只是怕難,他卻不能怕,哪怕更苦熬些日子寫戲詞,多給鄧先生添些銀子,也一定得做到最好。
他閉了閉眼,堅定地勸道:“鄧先生且休顧慮,我家在福建,南戲、諸宮調都在那邊盛行,若說南方官話的入聲音韻,我也頗懂得些個。鄧先生又是北人,精通北曲,咱們兩人合作修改也不為難。”
宋時本意倒沒想讓他們將兩曲合璧,只讓他們引進一下南戲人人都可以分到唱段的表演形式。不過趙書生才是製片人兼投資人,他立意要往高難度上改,也沒甚好阻攔的。
宋時便也點了頭,加上自己多人分唱一套甚或一支曲子的意見。
為了掩飾自己爭番位的私心,他把兩位男主的戲份先推出來分析道:“如我方才隨口說的那幾句詞,其實一套詞共合了兩人的心情,便可在臺上用簾子隔開,分搭出兩片場景。你二人一個在舊屋中悲傷自憐,一個在蘭室裡幽思寄情,兩人在臺上你一句我一句地共念或共唱出一套曲詞,豈不更顯得同心相連?”
舞臺上雖然轉不了鏡頭,但是可以像室內情景喜劇一樣,一個臺上搭兩個景,兩人隔空互動,讓觀眾腦內切換鏡頭嘛。
趙、鄧二人隨著他的話想象臺上情形,卻因從沒有過這樣的演法,心中一時想不大清楚。宋時便取了紙筆來,按著記憶中京劇舞臺的佈置方式略畫了幾筆——
也不必佈置得多精細,只用不同花色的布做桌椅套,按貧富在桌上擺布蠟燈、油燈、文具之類即可將兩個場景區分開。
剩下的要靠專業的、程式化的表演來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