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恪的笑意是不達眼底的,往深了看,是冰冷的,沒有任何情感的。
提到陸恪的母親,陸淩風的表情僵了僵,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
“我沒有說讓你謝我,我只是覺得想你不再怨恨我。 ”陸淩風站起身,走到陸恪身邊,解釋道。
陸恪現在已經比陸淩風還要高了。
陸淩風從陸恪身上的成長,能看見歲月的流逝。在以前,陸恪還是個會流著淚給他打電話的小孩子,現在已經成為了一個冷硬的大人。
“我為什麼不能怨恨你?”陸恪反問,語氣變得冰冷。
這一刻父子兩人之間的維持的單薄的聯系,徹底斷裂。
陸恪用那雙相似的鳳眼看向陸淩風,帶著一絲冷冽,彷彿冰霜凝結在瞳孔深處。
基因真的和神奇,當陸恪用這雙相似的眼看著他的時候,陸淩風竟然有種過去的自己在與自己對視的錯覺。
才會驚覺,原來陸恪眼中冰冷和厭惡是這樣的明顯。
那以前陸淩風用這樣的眼神看向陸恪的時候,還是小孩子的陸恪感受是否也如陸淩風現在一般,難過。
二人才開始有了好轉的關系,突然急轉直下。彷彿剛剛凝上的血痂,又被撕破,鮮血淋漓。
“是你拋棄的我,你把我扔在國內。當初你不顧任何人的勸阻,毅然決然拋下這裡的一切,現在又要回來做慈父的樣子,讓我必須接受你的關愛。”
“憑什麼呢?”陸恪一字一頓道,言語中帶著恨意。
陸恪的質問聲落下,書房裡陷入寂靜,這沉默被窗外的雨聲填滿。燈光似乎變得慘白,落在陸淩風的臉上,竟然顯現出疲憊老態。
“曾經確實是我愧對你,但是我想,你現在應該能夠理解我的,我那個時候太痛苦了。”陸淩風看向陸恪,著急的向他解釋。
“我只要看到你,我就能想到阿櫻,我真的沒辦法把你帶在身邊。”
那個時候孟時櫻剛剛去世,明明剛才還好好的,護士抱著孩子出來,說母子平安。但是沒過多久,孟時櫻就從産房被推到了icu。
因為産後大出血,導致的羊水栓塞,孟時櫻沒能救回來。
陸淩風根本不敢相信,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沒有,明明幾個小時之前,陸淩風還握著孟時櫻溫熱的手給她鼓勵。再見竟然只剩下冰冷的溫度。
後面要處理孟時櫻的葬禮,所有人都勸他節哀順變,他們還有孩子要養。
但是在孟時櫻的葬禮上面,美麗的oega安靜躺在冰棺中,彷彿睡著了一般。而那個在襁褓裡的小嬰兒卻在一旁啼哭不止,展現出鮮活的生命力。
這個對比實在是太明顯,消亡和新生,總讓人唏噓。
在那一瞬間,陸淩風再也沒辦法控制他的情緒,他變得憤怒無比。他麵皮顫動,恨恨的盯著這個孩子,幾乎是咬牙切齒。
他想,如果不是這個孩子,他的妻子怎麼會死。
是他的命,換了孟時櫻的命。
窗外的雨太大,樹被颳得東倒西歪,拍打再窗戶上。過往的回憶,哪怕只是稍微回想都讓陸淩風覺得痛苦無比。
但是陸淩風這解釋,卻讓陸恪發笑。他邊笑邊搖頭,笑到眼淚都掛在了他的眼尾,泛著水意。
他走到陸淩風書桌面前,拿起桌上那個相框,垂眼看著,纖長濃密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陰影,看不清陸恪眼底的情緒。
是陸昱辰幼兒園畢業時拍的照片,那天陽光好,陸淩風抱著陸昱辰,時謹親密的貼在他的身邊,三個人都微笑的看著鏡頭。
很美好的一家三口。
“你如果恨我,恨我的出生奪走了你愛人的生命,那你就應該一直恨我。”陸恪的笑停了下來,他的神情變得空白,聲音也很輕,失神一般。
“你為什麼原諒了我?”陸恪抬眼,他的眼神變得越來越亮,臉上帶著神經質的,甚至有些病態的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