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眼,脖頸微低,單手籠著風,修長指節舒展,護住下頜前的地方。
然後“咔噠”一聲響,火光在掌心與指間閃爍明滅。
氣息流轉,一陣白煙彌散,淡在晚風裡。
而後他才抬起眼來。
視線猝不及防對上。
隔著遙遙夜色。
阮嘉梨頓了好片刻。
他點煙的動作實在太熟練,行雲流水,從容不迫,阮嘉梨以往從未見過。
她只偶爾從他身上嗅到一些未散幹淨的煙草氣息,混著他身上冷冽的氣味,極淡,也不難聞。
也偶然看見過他指間隨意而鬆垮地夾著煙,但大多數是在無人處,也總是在看到她的下一秒就不經意地摁滅。
這樣正面地看他點煙的全程,她從未見過。
但當然,最讓她詫異的不是這個。
讓她詫異的是,他單手籠風時,冷白的手背上分明而又繁多的傷痕。
一道又一道,亂得毫無章法,像是在尖銳的地方彷彿砸過,最深的甚至可以看見筋骨,十分可怖。
他也沒有處理過,血都快要凝固了,順著手背的弧度向下,還有曾經蜿蜒流動的軌跡,觸目驚心。
光看著都覺得疼。
阮嘉梨幾乎是一下就蹙起眉,站起來,身體靠在陽臺欄杆上,壓低了聲音問他,“你又受傷了?”
下午不是還好好的嗎?
怎麼老這樣,老有莫名其妙的傷?
少年頓了兩秒,似乎是沒想到她在這兒,依舊半倚在門邊,只不過緩慢地換了下身體重心,手臂垂下,仍黑色長袖袖口滑落,蓋住了手背。
他沒說話,垂下眼,尋了個下風口的位置,半靠著,安靜地將煙遞到唇邊。
阮嘉梨越看眉頭蹙得越深,但又不敢大聲說話,只能往前傾身問他,“怎麼不處理一下呀?好歹擦一下呀。”
裴時璟還是不說話。
阮嘉梨還想說什麼,主臥房間倏然傳來幾聲咳嗽,讓她猛然噤聲,不敢再繼續。
兩個人就這麼在夜色下的陽臺中對視著,一個焦灼急切,一個平靜淡然,若無其事,彷彿受傷的人不是他一樣。
阮嘉梨眉頭都快擰在一起了,好不容易等主臥的聲響過去,確定媽媽只是咳了兩聲,並沒有醒,也沒有起來的危險之後,攏了攏外套,猶豫片刻,最後下定決心,壓低了聲音喊他,
“你現在去開一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