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眼前就伸出另一雙手。
媽媽從前面攬住她,一邊回望,一邊嘆氣,阻止了她的動作,看著她,搖了搖頭,說進去吧。
阮嘉梨被帶著後退,人影在消散,樓梯間在變暗,站在那裡的少年也在逐漸變遠。
“砰”一聲。
防盜門合上,人聲、人影,全都消失不見。
裴時璟就此消失在她眼前。
直到現在,對門持續不休的爭吵已經持續很多年,沒有人會再費心思去管。
只有偶爾實在太吵,或鬧得太晚時,會有人隔窗喊一聲“還睡不睡了!”“明天孩子還要上學呢!”,諸如此類的言語,短暫地停歇一段時間,然後在無法預料的時間裡再度響起。
譬如此時此刻。
阮嘉梨躺在床上,被迫地聽了近半個小時。
他們好像不會累的。
男方不斷吼叫著自己為這家付出了多少,錢都是他掙來的,如此雲雲,而女人聲嘶力竭地控訴著他的出軌與不忠。
從雙方一開始的矛盾,再到無盡的延伸,疊上摔打東西的動作和聲響,沒完沒了,無止無休。
人在互相厭棄的時候,好像僅僅只是一個無心的舉動,也會讓對方感到厭惡萬分。
……裴時璟這個時候在幹什麼呢?
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沒什麼表情地聽著?
還是戴上耳機或是耳塞,當作眼不見心不煩?
不得而知了。
關於鑰匙的那場烏龍過去,他們可能又要退回到那種擦肩陌路,對面不識的陌生人狀態了。
阮嘉梨實在無法在這種嘈雜到讓人厭煩的環境中入睡,披上衣服,推開玻璃門,走到陽臺上。
對面樓棟都還有幾戶人家亮著燈,大家應該都還沒睡。
對面的陽臺和房間也是漆黑的。
……裴時璟不在嗎?
阮嘉梨看了一會兒,移開視線,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初秋漸涼的家屬院樓下,梧桐樹葉在夜風裡簌簌作響,時而晃晃蕩蕩,飄落在水泥地上。
不知看到什麼,目光倏爾一頓。
單元樓下的梧桐樹蔥鬱茂密,枝葉被映上路燈的橙色暖光,在夜風中晃蕩搖曳,窸窣作響。
樹下立著一個人。
黑色頭發,黑色外套,低頭散漫地站在路邊。
“啪嗒”一聲,打火機響,橙色的火苗在他手中跳動,變成指間明滅的火星。
許是察覺到視線似的,少年保持著那個動作,略一抬下巴,往上瞥了一眼。
額前黑發微微散開,露出鋒利冷冽的眉眼,瞳孔漆黑,沒有一絲溫度。
躝狌 只一眼。
兩個人的目光在夜色空中碰撞。
萬籟俱寂,夏末的蟬幾乎全部都已經死掉,只有夜色和風聲作響。
幾秒過後,裴時璟收回視線。
火星在冷白的長指間,在寂寥的夜色裡閃爍,映亮少年冷淡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