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在陽光下,任風禾卻覺得冷,身體微微發抖。
錯愕的家長抬眼看她。
眼裡瞬間寫滿憐憫。
時間在這一刻徹底靜止。
任風禾覺得眩暈,她呼吸一滯,避開家長的視線,指甲嵌入掌心中,她不敢抬頭,總覺得四周的聲音逐漸變得遙遠,每個人都在盯著她的腿看。
同情的、憐憫的,甚至是……嫌惡的。
沙發上的任風禾長嘆一口氣。
脫離原本的身體後,她終於意識到當時的她有多不對勁。
當時的她只有在房間才會覺得稍微安心,一旦走到室外,就覺得所有人都盯著她的腿看,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她身體的殘缺。
可真的有人看她嗎?
而且她的長袖長褲完全遮蓋住了她的傷疤和假肢。
從來沒有人說過她的腿惡心。
從始至終都是她自己無法接受她的腿,自己覺得自己惡心。
她和江深一樣,對自己的懷疑使得他們過度在意他人的目光,他人的視線,覺得自己時刻被惡意包圍。
這樣的江深生病了,得了恐慌症。
她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多次想要徹底逃離這個世界。
任風禾想到江深恐慌症發作無法呼吸仍為了有朝一日能回歸舞臺,從不鬆懈練舞的樣子,想到苗青青經歷很多磨礪後,無懼於談起身體的缺陷,走出家門,拿起畫筆去記錄這個世界的樣子。
他們都在病痛中努力尋找著真正的自己,堅定地往前走。
那她呢?
她能接受殘缺的自己嗎,即便這樣的自己在未來會接受無數次外人或好奇或憐憫亦或是異樣的目光?
如果父母、親人不愛她,她能加倍地自己愛自己嗎?
任風禾想到那次和張敬春視訊通話時張團圓的眼淚以及那絞盡腦汁都想不起來的夢。
張團圓或許還在這具身體裡。
這是張團圓的身體,不是她的。
她有她的身體,她的身體有殘缺,但她的靈魂沒有。
任風禾從沙發上下來,將沙發上的小毯子給江深披上。
即便不在意外界的聲音很難,但江深在努力。
即便接受身體不完整的自己很難,但她也會努力。
來到這的整整兩個月,任風禾頭一次發自內心地萌生出想要回去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