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靳的語氣溫和,並不像在揪她的錯。
“你不顧自己的身體,頻頻上場,不肯休息,作賤自己身體,你還要我誇誇你不成?”
韓縝轉過身去,與他對視,神色當然。
“身為主將,減少傷亡,不求你誇,至少也不該是這樣否定的態度”
寧南這才明白,從不對韓縝發火的江靳,為何有些惱怒。韓縝領兵已得江靳真傳,與韓淩領兵是分二無差。
這幾日次次上場,拖著精疲力竭的身體,卻不肯換回擅長的長刀,是因為長槍的攻程更遠,可以替別人阻擋傷害,減少人員傷亡。
江靳嘆了口氣,耐心勸告。
“四小姐,我說過的,風擇諾那樣的行為不可取,以一人護一城,本就不是常人所能做到,更何況他的故事百經流傳,不知杜撰多少”
“你要做常勝將軍,可勝敗乃兵家常事,人員傷減是必然的,若你指揮得當,也會控制下來,而你如今並無問題,何必執著於此?”
“風擇諾他是杜撰而出的神仙,他不會死,可你會,你且等我們糧草夠了,等朝廷事情穩固,敵人敗勢已定,又何須如此逼迫自己,執著於眼前這一場?”
一字一句苦口婆心,無非是不要她太過急於求成,可她如何不急。
“江副將說得對啊”寧南跟著附和“小姐這幾日就歇歇吧”
韓縝握緊了拳,看著他們兩個後退一步,似是無法理解他們如何能說出這番話。
“等,又要等多久?”
“要不了多久…”江靳的話被打斷。
“我要的就是現在贏!就是這場仗贏!我以後贏的每一場仗,都不是現在想贏的那一場,救回來的每一個人,都不是現在想救回來的這些人!”
“我要我每一場都贏,要他們以最大的希望活著!死又何妨?!”韓縝情緒慢慢有些激動,拍著自己的胸口。
“我死了!還有你在!我便是做那常勝將軍又如何?做風擇諾又如何?!只要能護下他們,讓他們的家人不要像我一樣!”
她的眼睛猩紅,模樣十分可怖。
問題就在這裡了,韓淩他們就死在她面前,屍體都是韓縝一個一個揹回來的,不讓別人插手。
韓縝在他們面前,一滴淚都沒有落過,一句傷心的話都不說,作出的判斷和指令都十分冷靜理性,甚至偶爾還會和他們說笑。
可她的兄長去世了,七個人一起長大,如今因為戰事死了四個,又怎麼可能不傷心呢
看到江靳和寧南的臉上,開始有了些許可憐,便連忙轉過頭去,懊惱自己說了這些,露出這般姿態,讓他們可憐自己。
“你現在不適合再上戰場了”
憐憫的話語沒有落下,替之而來的是責罰。
“接下來,你只需要在郴關將軍府,沒有命令不能外出”
韓縝知道自己犯了錯,也很慶幸,還好江靳沒有說出勸慰的話去可憐她,憐憫她。
“我知道了”
說完,她就逃離了這裡。
寧南看向江靳,語氣中帶著心疼。
“江副將,小姐這麼難過了,把她關起來不參與戰事,恐怕只會更加難過吧”
“此次是她身為將領,卻代入私情,所以才罰她”
江靳看著神情踟躕的寧南,他了解過韓縝如何將他磨礪成如今的模樣,寧南幾乎要將韓縝信奉為神明,於是想要親手替她將寧南為她帶上的冠冕取下。
“寧南,她不是無所不能的,她一直在逞強,想要保護你們所有人”
“她就是怕你這般,才裝出一副銅筋鐵骨的模樣”
“她不想要你知道,便不要去知道,只當沒發生過就好了”
可他說著說著,便也不想繼續摧毀韓縝在他心中模樣。
他其實很想告訴寧南,她殺伐果決,只是因為你們在她身後,她教會你殘忍,其實她才是最仁慈的那個。如果他說了,寧南心中就會揣著其他的事情,韓縝的計劃就被他搞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