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侍女這時也已經拎著吃食又近了,在一旁候著。
“有勞你費心了”
韓縝的語氣讓侍女覺得有些陌生,雖還是同以往和善有禮,卻始終不同。
她正想著,目光中的人將帕子放在一旁,抬眸含著笑看向她,雖然模樣有些狼狽,可依舊如從前嬌子一般。
“只是我的帕子從不經他人之手,此後便不要動它了”
那位侍女怔愣一瞬。
“你是二姐身邊的人,不曾伺候過我,難為你替我記著那喜好”
韓縝自小便沒有書童和侍女,她的起居都是母親和外祖母依次照料,來了郴關城後,祁愈忙了起來,她便早早自己照料自身,不喜歡任何人近身。
“這藥我會喝的,你們先退下吧”
兩位侍女退下後,寧南側身避讓,卻沒有離開。
韓縝拉過自己堆在身後的被褥,乖巧的蓋在身上,重新坐好。
寧南的視線越過了珠簾,清清楚楚的投去,但這次又隔著床邊帷幔,韓縝宛如被探望的病人,坐在床上,坐正了迎接探望者。
“怎麼了?”
“小姐手上的傷…”他的關懷被韓縝堵了回去。
“不礙事,只是蹭破了點皮而已”韓縝投以安撫的眼神,卻被遮擋了個遍,流露出去的,只有自己乖巧異常的聲音。
她隱約看到寧南嘴唇囁嚅,神情糾結。
“還有事嗎?”
韓縝貼心的丟擲枝頭,讓他不再猶豫思量,她看到寧南拿出一紙信封。
“我們昨日到了郴關城,今日蘇二公子的信便傳來,一直等著小姐用膳時呈上”
寧南本來想著有侍女為韓縝更衣,在用膳時給她再好不過,可沒曾想韓縝不便行動,又衣衫不整,此事也不便讓他人知曉,他不知如何呈上,這才支吾不敢提起。
“無礙”
聽到吩咐,他才垂頭,撩開簾子,踟躇前進,眸子不曾抬起。
感受著簾子輕微的動靜,以及一節手指出現在視線中,緊接著手中的信封被抽走,寧南拱手,背過身去。
留下一句“小姐有事便喊我”隨後果決的離開了。
韓縝認真翻閱著手中的信,看著上面的字句,便想得出寫信之人是何語氣,哪幾句是蘇辛寫的,哪幾句是蘇荊的話。
“信至汝眼前,想來應已算的上,暌違日久,拳念殊殷,到郴關一切可安好?郴關城可曾顏改景異?阿肆,可要吃飽穿暖”
這開頭便是蘇荊的話語,即使不看字跡,也清楚是他寫的。只因為他“強詞奪理”背後真正的緣由,便是他不愛寫書信,這幾句話他總是翻來覆去的用,說是這般顯得他文雅。
“雖春日幾近臨時,郴關不好與之相比,切莫含著幸意傷寒入懷,不防春寒倒打一耙,莫與天抗,卿身不若受春寒之擾,但有不適,加衣,醫者,取藥,煎藥。得贈香囊,謂嘆約梅花撲鼻香,巧狀喻說金繡娘,何時繡的,竟不知,時間緊迫,不寐以制,後又趕路,委實逞強,郴關謂是家,暖舒三竿起,莫將玉體比他,糟了自己,碎語滿鋪欲傾,萬萬莫嫌”
蘇辛的關懷佔據了剩餘的頁紙,直至第二頁,不用想便知道,是為了不讓他人知曉,香囊一事。
韓縝目光柔和,在心中念著,“不嫌,言語切切,又豈會…”
接下來便是陸聞的字跡,端正有力。
“當萬萬莫嫌,氣肅語嚴,言行之間,殷其安危,所囑無他,吃飽,穿暖,身健,命安,關固。外言無關乎爾。”
“外言…”韓縝輕聲念出口,卻沒有下文。
這封信到這裡便要結束了,可信箋的末尾,有著一點筆墨劃痕,與文章相擱一兩行空隙,洋洋灑灑寫著“蘇二郎之心,悠悠神往,勿忘”
字跡排版看起來並不規矩,應該是蘇荊將筆從陸聞手中,搶奪而來,快速寫上,封進信封。
韓縝放下信紙,抬眸出神,大概想象得到,蘇荊拿著信封,快速跑去寄出,讓他們二人無法再重新更改,是不是這般情況,下一封信,就會揭曉。
她又垂下眸子,將信紙疊起,收入信封,壓在枕頭下面。
一番艱難,她終於拿到了吃食,侍女貼心的放了漱口的茶水,飯食也是她從前愛吃的,如今吃起來,竟然索然無味,只是一味的送入口中,裹腹喝藥。
口中是難壓的苦澀,想著信箋的最後,蘇二郎這個稱呼,眼中有些許笑意。
“二郎”,因排行老二,許多人家都是這般稱呼孩子的,她記得這個稱呼南方最為多見,友懷後來的話本中倒是出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