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父親死了,從今往後再也不會醉醺醺的抱著他和母親說話,可他又給自己留下了什麼呢。
他想他一定哭的很狼狽,很難看。
韓淩轉身看向他,替他擦去眼角的濕潤,意想不到的抱住了他,輕拍著他的後背。
腦中的畫面定格,他被父親高高舉起,父親揚著笑,自己有些恐懼的扶著父親的雙手。那時他無暇顧及其他,現在他看清了,他父親的眼睛裡是他和日光重疊。
風凜記得自己似乎有些哽咽,慌張的學著韓淩,也拍了拍他的後背。
“我父親…確實很愛我”他把我高高舉過頭頂,在他眼裡,我與太陽比肩。
自那之後,韓束每次出門,韓淩不再是獨自一人在府門外等候,多了一個風凜陪他打鬧,眾人眼中行為舉止奇怪的少爺,也有了孩子該有的明媚和天真。
很久之後,風凜想起那個時候,常常覺得自己一定是太痛了,出現了錯覺,他覺得替他拭去淚水的手,本來就被淚水濕潤了。
又或許是他從心底不相信韓淩會為一個人拭去淚水,那人還是隻見了第一面的人,他從心底裡認為,那是兩只小獸互相舔舐傷口。
不知道為什麼,今年郴關城的雪,落的很大。
寧南快步穿梭在街道上,目標城主府。城門守衛告訴他,讓他來城主府找韓縝,他還以為,韓縝會回將軍府。
院中紅梅旁,有一團藕粉色,裙擺是紅色的,她身旁是凋零的蘭花,走進了看,她抓起盆栽裡的雪,看著它化在手掌裡。
“小姐”
韓縝循著聲音起身,藕粉色廣袖遮蓋住了她通紅的手掌,神色如常的看著寧南走來。
寧南拱手,再次喊道“小姐”
韓縝紅色的馬面裙,厚實的半長衫末尾繡著鳥飛銀杏,裙面滿是印花,珍珠串成的腰帶鬆鬆垮垮,一側綴著青玉佩,頷首回應。
“回來了”她的聲音散在冬日裡,輕飄飄的。
“官商果然都在勾結,我跟著他們,去了密平,讓了他們兩間鋪子,其餘的我將錢投了進去,他們請我去見了幾位大人,百姓買到的都是些陳年舊糧,新的糧食都在官員家中”
寧南皺著眉頭繼續說,“隨後我又獨自去了錦江城,發現了蘇傢俬有的鋪子,我想買,可他們說楔子不在他們這裡,在蘇家手上”
韓縝走向院門,淡淡開口“嗯,我知道了”
“還有一事”寧南綴在後面,語氣有些沉重,“密平軍火洩露,我在船上跟另一個人,一同受了襲擊,目標應該不是我”
“密平?”韓縝蹙起了眉頭,輕聲詢問“搜查已經出了渡口?”
“是的”寧南轉而分析道“但是民間沒有風聲,想來朝廷也不知道”
厚實的雪被踩的咯吱作響,韓縝思忖了一瞬,沒有繼續與他商討,而是轉頭問了別的。
“蘇傢俬有的鋪子,投錢了嗎?”
“投了的”
“那就好”
韓縝領著他,步伐緩慢,又是那樣沒有目的,似乎有種無措。
然後他就聽到了從旁邊傳來,磕磕絆絆的話語聲,內容好像是《道德經》
越來越接近,韓縝步伐變得更慢了,聲音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是以聖人之治,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常使民…無知無欲。使夫知者…不敢為也。為…無為,則無不治…”
走到了院門,又聽到梁杼柚踱步朗聲解讀。“不推崇有才德的人,會使老百姓不互相爭奪,不珍愛難得的……”
梁杼柚轉身,解讀聲戛然而止,朝韓縝拱手見過。“韓將軍安好”
“城主安好”
庚億隨著聲音抬眸看去,愣了一瞬,退居一旁跟著行禮,韓縝看了他一眼,浮上些笑意,側頭對寧南說“寧南”
寧南迴過神來,聽著韓縝說“小寧大人,怎麼不向城主問安?”
寧南臉上浮了些血色,有些慌亂的拱手“城…城主安好”
梁杼柚側目看了一眼身旁的庚億,心下了然,頷首道“小…小寧大人安好”
寧南臉上的血色更甚,韓縝噗嗤笑出了聲,緩步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