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疑心重,殘忍而無德,在位三年,重用寒門子弟,也就是丞相之流,以達到培養自身勢力,從而輕視了世家權貴”
韓縝停下,姿態端莊,書寫幾筆,心靜氣凝,寧南立在一旁等待。眼中之人停筆,拿起懸於火盆上方。
“寒門子弟多為百姓,觸犯了貴族利益,於是朝堂明爭暗鬥,當然,寒門出身並不代表就屬於丞相一流,其中不乏貪慕榮華富貴之人,茍且偷生”
“而三皇子與二皇子暗自收攏人心,於是他們私下又分作三派,其中一派不爭不搶,只為君王做事”
韓縝將晾幹的紙放在桌上,撚了撚水在紙周,拿出慶安櫃房的存據印上,仔細拿起檢查,又再次烘烤。
“太子性溫良,恭儉讓,雖沒明確劃分勢力,目前來看手下既有寒門又有權貴,皇帝手下的那些寒門子弟,他們推崇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自視甚高,又空有紙上談兵,因其自小的生存環境,大多數做事不敢做,只敢說,皇帝無人可用,又忌憚友懷他們的才能”
“皇宮訊息閉塞,皇帝竟不知在哪裡聽來風聲,請了張家小公子去,並且還親自前來,讓張家因為恐懼,將我置之門外”
“親自前來?小姐,皇帝遠在都城,您為什麼會覺得他是親自前來?”
“張家滿門書香,重禮儀,更何況我祖母於張夫人曾有恩,張小姐出來送我,更是因為爭吵丟下手爐,匆忙趕來。”韓縝將銀票和票據折在一起,塞進信封。“她又說皇帝病了一月,既然病重,為何還不辭辛遠,來到凜城請人,等到張二姑娘到了,恐怕人都涼了”
“況且張家人從不參與朝政,若真是治病,怎麼會讓小公子去,平白給人當了人質”
“原來是這樣……”所以剛才她問自己,是因為那個張家小公子站到了對立面,寧南想明白了剛才無端的問題,又提出了其他的疑問,“既然他善人心,又從小受家主薰陶,怎麼會入朝為官呢?”
“天下讀書人,一千人裡,也就只有一人是真心不想入朝為官,剩下的九百多名都是考不上的”
韓縝起身,走向窗邊,風雪依舊,不知在想些什麼。
“休息吧,昨夜趕路都沒休息”
寧南將炭火移回原地,出門去了一旁的房間。
韓縝褪去衣物,留下裡衣,攥著帕子,昏昏沉沉入眠。她很早就有這個習慣,要扯著什麼才睡的快些。以前扯著自己的衣袖,出了家門遠行,有時扯著衣袖,有時扯著帕子。父母去世後,更是一直扯著帕子,因為像扯著父母的衣袖,彷彿他們還在。
掃去天邊的雲霧,被月光映照在雪地的樹影荒涼,滿天星鬥藏匿在厚厚的雲層,酣然入睡。
“母親”聲音軟糯,來自於一位年輕婦人的懷裡,“為何我們同在祁府,你姓祁,我卻姓韓呢?”
小女孩眨著圓圓的眼睛,肉嘟嘟的臉蛋被風吹的有些泛紅,一隻手還緊緊抓著婦人胸前的衣襟,另一隻手小小的,安靜的躺在婦人的掌心,感受著溫暖。
小女孩的疑問引出了婦人的銀鈴般的笑聲,眼睛彎彎的,溫婉的臉龐帶著笑意。
“什麼事啊這麼高興?”雄厚的聲音打散了婦人的笑聲,伴隨來的還有盔甲的碰撞聲。
“隔著院牆都聽到笑聲了”
“還不都是你,你再不多來幾次,她就不記得你了”婦人抱起小女孩,朝著來人,嗔怪道。
一位眉眼溫和,面帶慈善的男人展開雙手,朝他們走來,接著她就被婦人遞了過去。
“縝兒有沒有想我”
男人緊抱著她,試圖用臉去貼近她的臉,蹭她。盔甲的冰冷讓她覺得陌生,男人臉上的胡茬紮臉,她不爽的抬起手去抓撓男人,被快速躲開,掄了一個圓打到了自己臉上。
男人躲開的僥幸被哭嚎聲打斷,懷中的小人兒一隻手捂著臉,一隻手找她的母親。
“啊……母親……啊…”
婦人啼笑皆非的把她抱了回來,伸手檢視她的臉。
“讓為娘看看,這是怎麼了?”婦人的輕柔的聲音和嫻熟的晃動,安撫了她,從嚎喊變成了小聲抽噎。
臉上的傷只是輕微破了皮,沒什麼大礙,婦人拍了拍她的後背,幫她出氣般說“咱們不理爹爹,壞爹爹,一來就弄傷咱們阿肆”
韓束有些無措,冤枉的解釋“夫人,明明是她要抓我,沒抓到給自己弄傷了,怎麼就是我弄傷的了”
祁愈帶著笑意,強詞奪理。
“你若是不躲,阿肆又怎麼會抓傷自己?”
“夫人,你也不能看著我被抓傷吧,這小家夥使了多大勁才會把自己誤傷,我要是被抓了,我英俊的臉龐可就不在了”韓束摸著自己滿是胡茬,不知幾日沒洗的臉。
“得了吧,你這臉整日風吹日曬的,阿肆都嫌棄,再說了,若不是你長久不來,她怎麼會覺得你是生人,去撓你?”祁愈像是找到了理由訓斥他,有些趾高氣昂。
“好了好了夫人,是我的錯,等再過些日子,郴關處理好了,我們一家就團聚了”韓束討好般輕扯著祁愈的衣袖,見她臉色微動,準備抱去,卻被韓縝無情的又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