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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
沈諳之一身青葛衣,快馬輕舟,一路急奔進了隴西關隘。
他牽著馬下船時,立時被圍了起來,黑壓壓的緹騎,宛如滿殿閻羅,將他困在垓心,手中的馬韁顫動,馬駒不安地嘶鳴。
黑裳配紅的緹騎次第散開,一位郎君越眾而出,笑道:“沈郎君來了,主上恭候已久。”
不必多言,有人替他牽馬,一行人從渡口越過山間群青,帶他來到一處僻靜小院。
沈諳之本以為那位就在庭院中等他,繃著下顎,眼中隱約流落出寧死不屈的決然,直到靠近雕花木門,聽見院中傳來的低泣聲,終於明白小院裡住的是他的父母高堂。
他一愣,疾步走到門前,眼前驟然出現一隻手橫在半空,阻住去路。
那位面帶微笑的郎君收回手,挑眉看他:“沈郎君此次失蹤,音訊全無,我家主君很是憂心。”
這是逼供,這是明晃晃的逼供,未用半點酷刑,卻叫他萬分煎熬。
沈諳之咬緊牙關,目光穿透木門上鏤空的雕花,透過罅隙,凝著院中身影,只道:“還請代為回稟,在下於長江落水,醒來後流落一處偏僻鎮甸,休整數日,匆匆趕來。”
他斂了眼中怒意,語氣平和:“多謝諸位照料在下的高堂親眷,在下既然回來了,就不勞諸位費心了。”
“是麼”武殊面上笑意不減,“沈郎君做了什麼,您自己最清楚。”
他從旁人手中取過一卷簡牘,上面拓著殷紅的指印,白紙黑字,赫然是一張控告他盜竊妃陵寶物的狀紙。
沈諳之目光下移,觸及那幾枚紅印,驟然掀起波瀾。
“閣下主上是誰”他沉默幾許,平靜道:“勞駕,煩請帶我去見他。”
半刻鐘後,沈諳之立在客棧靜室的門外,依稀能聽見裡面傳來熟悉的鳥雀啁啾聲,他的脊背瞬間繃緊了。
眼前槅門並未閉緊,留著一線縫隙,內裡的燭火投射在曲折的環廊上,鋪開一地輝煌光影。
門裡是什麼……
沈諳之一時不敢推門,武殊笑吟吟地替他推開了門,槅門無聲地敞開,裡面陳設清冷,除去必要的案幾杌凳,沒有一件贅餘的點飾。
他抬腳走了進去,靴子上還沾著從會稽帶來的泥,侷促地踩著地衣,很是不安。
繞過一片雪白的立屏,走到竹帷後,沈諳之一抬眼,瞳孔驟縮,措不及防地映出帷幄後一道熟悉的身影。
囚他高堂,誘他現身,陷害算計他的人,竟是謝國公!
此人向來和娘娘不對付,聽聞娘娘薨逝的訊息,該高興才是,為何要刨根問底,不依不饒,只為求一個真相。
一個悚然的猜想遽然浮現,沈諳之壓下心內古怪的想法,向他俯首作揖,與設想中的刁難不同,端坐上首的人溫聲喚他起身,又命他落座。
“我只問你一件事,”此話一出,沈諳之提前打好的腹稿頓時沒了用處,他僵硬地坐在杌子上,坐立不安,只等謝國公發問。
“李瀛,”上首傳來的聲音清淩淩的,很輕,有如刀鋒,幾近能剜開肺腑:“真的死了”
案幾上擱著金籠,籠內鷙鳥在叫,沈諳之認出其中一隻似乎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