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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眼
廡廊下，早已熄滅的角燈輕輕振起，燃盡的燭線飄忽著一星清幽蕭索的天光。
李瀛循著白衣臣子的目光向下，愣了一愣，撩開氅衣，捧出那方漆盒：“這是本宮給陛下熬的百宜羹。”
不知怎的，話音甫落，她便察覺到對方清冷幽深的眸似有波動，似乎是……
鬆了一口氣
下一刻，李瀛又發覺對方的眸光凝在漆盒，琉璃似的眸色幽幽轉冷，滯留一瞬，隨即移開，好似只是不經意的一眼。
漆盒冰涼，托住四角的指尖分明也是冷的，圓尖透粉的指甲浸透寒意，暈開點點胭脂紅，此刻卻被瞧得微微發燙。
謝雪明莫不是沒用哺食，故而覬覦她這盅百宜羹。
李瀛想起來意，無聲無息地將漆盒往內移了移，遮在身後。
這點微小的動作自然沒有逃過謝雪明的眼，他望了一眼，正欲轉身離去。
養心殿的宮侍疾步走到李瀛面前，先是朝謝國公行禮，恭敬道：“國公大人，陛下留您用膳。”隨後朝李瀛福身：“娘娘，陛下讓您一同入殿。”
他果然沒有用膳，腹中饑餓，所以才盯著她手中的漆盒看。
李瀛暗暗鬆了一口氣，手提漆盒，走在前頭，逃也似地進了養心殿東暖閣。
閣內鎏金博山爐暖香氤氳，龍涎香的氣息縈繞在鼻息，身著明黃龍袍的身影端坐在案幾後，案上放著數十道熱氣騰騰的菜餚，另擱著三碟牙簋，分佈在三面。
李瀛率先落座在靠近趙稷的錦杌上，開啟漆盒，取出內裡的湯盅，用瓷盌盛在碗中，輕輕擱在趙稷面前。
“陛下，這是臣妾親手熬的白宜羹，放了蓮子，當歸……”
身姿伶俜的女娘彎腰俯身，鎏金彙翠的鸞袖滑落，露出一截素白的皓腕，光潔如玉，手中鑲金嵌玉的碗碟熠熠生輝。
烏髻簪星曳月，豔到鋒利灼目的眉眼少見得柔和，兩彎黛眉下的眸子望著君王，眼波輕，眉梢眼角，宜笑宜顰。
縱然腹中饑餓難奈，眼前的佳餚卻變得索然無味，鮮亮的色澤蒙上一層寡淡灰影。
謝雪明擱下雙箸，磕在簋沿，殿中寂靜，這一聲輕響便顯得突兀。
趙稷不緊不慢地嚥下一口百宜羹，慢慢嚼碎了內裡的桂圓，關切道：“謝卿，可是不合胃口”
李瀛亦投來一眼，目光詫異而平淡，似是毫不關心，與方才滿眼都是趙稷的模樣大相徑庭。
在她看來，白衣權臣衣裳皎潔勝過雪，懸在腰際的紫綬金印更添矜貴，劍眉入鬢，眼簾低垂，似乎興致缺缺。
臣子與君主同桌而食，本是莫大的殊榮，他竟然恣意至此，明晃晃的乏味。
難怪君王視他為眼中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