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熙帝的身影消失在宮道盡頭,壓抑的氛圍稍稍鬆動。
淑妃放下帕子,抬眸環視一週,目光掃過那些或悲慼或茫然的嬪妃們,輕聲道:“都先回宮吧。”
“這身上都燻著煙火氣,也該換身衣裳,準備準備了……”
“是,淑妃娘娘。”眾妃嬪低眉順眼地應著,各自帶著宮人散去。
淑妃衝著裴明緒點了點頭,便扶著雪晴的手,轉身離去。
回了永福宮,淑妃便即刻吩咐下去,命宮人們速速著手準備孝服,將宮內一應喜慶的擺件、飾物等,統統收起來。
諸事吩咐妥當,淑妃便覺一陣疲憊湧上心頭,不禁重重嘆了口氣。
雪晴瞧在眼裡,趕忙上前,扶著淑妃步入內殿,小心翼翼地攙著她在軟榻上落座。
隨後,又忙不迭地倒了杯熱茶,雙手捧著遞到淑妃面前。
“娘娘,您用杯熱茶暖暖身子。”
淑妃接過青瓷茶盞,揭開蓋子,輕輕吹了吹,淺啜一口。
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些許寒意,她這才覺得四肢百骸都舒緩了些。
雪晴跪坐在腳踏上,手法嫻熟、力道適中地替淑妃捏著小腿。
“娘娘,您都站了這麼久,腿腳怕是痠疼得緊,奴婢給您捏捏,舒緩舒緩。”
淑妃微微點頭,端著茶盞,目光落在嫋嫋升騰的熱氣上,神情複雜,似喜似悲。
雪晴一邊捏著,一邊偷偷觀察著淑妃的神色,終是按捺不住心頭的疑惑,壯著膽子輕聲問道:“娘娘,您可是在想這坤寧宮的火,起得實在蹊蹺?””
淑妃緩緩放下手中的茶盞,“這起火的原因有何蹊蹺……這火同皇后自己脫不了干係。”
雪晴一怔,有些不敢置信,脫口而出::“皇后娘娘這般……就不怕陛下遷怒鄭王、安王,還有成國公府嗎?”
淑妃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裡帶著幾分不屑,幾分嘲諷,還有幾分……難以言喻的悲涼。
“她劉靜華的性子,什麼時候在意過旁人的死活?”
“她落入眼下這般地步,只會求自己痛快,又怎會顧念他人的安危?!”
雪晴聽淑妃直呼皇后的名字,心中一驚。
她跟隨淑妃多年,從未見過自家娘娘如此失態……
但轉念一想,自家娘娘與皇后之間的糾葛,恩怨,早已不是一天兩天,如今皇后已逝,娘娘這般,倒也……在情理之中。
淑妃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疲憊:“鄭王左眼已殘,安王左手已廢,她劉靜華的兩個兒子,都已無緣帝位。”
“陛下的性子,很快便會廢了劉靜華的後位。畢竟陛下已經忍了劉靜華多年。”
“之後,陛下想立誰為太子,便會順勢立誰的母妃為後。”
“劉靜華那般驕傲的一個人,怎可能忍受自己淪為廢后,在這宮中苟延殘喘?將來看他人眼色過活?”
淑妃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胸中的不滿盡數吐出:“她一直都是這般自私的性子,凡事只想著自己,旁人皆是棋子,包括她的兩個兒子。”
“她定是覺得,給安王、鄭王留個元后嫡子的身份,便算是對得起他們了。”
“殘疾的元后嫡子,就算被陛下厭棄。可今後到了新朝,新君卻正好可以加恩於鄭王兄弟倆,以示恩寵。”
“至於成國公府,多年來沾了她與鄭王的光。此番就算被連累,被陛下清算打壓,在劉靜華眼中,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陛下那邊……”淑妃冷笑一聲,“她劉靜華放了這場大火,就是要在這聖壽前夕,挑在今日發難!給陛下難堪!”
“她定然還留著後手,好逼陛下嚥下這啞巴虧,保全她的元后名分!”
“她拿自己的命,算計了一切……”
淑妃越說越激動,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面上神情複雜,痛恨與悲涼交織。
“娘娘......”雪晴瞧著自家主子這般模樣,想開口勸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本宮,無事。”淑妃嘆了口氣,“你先出去吧,本宮一個人待一會。”
“是,娘娘。”
待殿內只剩下淑妃一人,她緩緩起身走向梳妝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