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役營士兵湧入,為首者乃王升親信。他手持名冊,高聲喝道:“都起來,唸到名字之人都出來,莫要出差錯!”
唸到名字的人皆老實起身,站到指定位置。
他們知曉若是違抗,燕北人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士兵們藉著火把微光,逐一核對。所幸,阿骨娜要的那些人,大部分都還活著。
只是形容枯槁,衣衫襤褸,早已沒了昔日草原勇士的風采。
士兵們將尋到的人帶出苦役營,押至河邊。冷月高懸,河水泛著寒光。
都隆竒等人被粗暴地洗刷,冰冷刺骨水流衝擊,有人牙關緊咬,有人痛撥出聲。洗淨後,換上粗布衣衫,一路押解,向著太守府而去。
太守府內,僻靜庭院中,阿骨娜緊牽幼子之手,靜靜佇立。
院中火把熊熊燃燒,光影搖曳,勾勒出一抹的剪影。
都隆竒等人被押入院中,抬眸瞬間,望見安然無恙的阿骨娜母子,皆是身形一震,仿若夢中。
他們滿心狐疑,不知燕北人此番舉動何意,眼中警惕之色一閃而過。
為首的都隆竒率先回神,他身形魁梧壯碩,即便歷經磨難,氣勢猶存,尚能看見昔日王庭勇士的英姿。
此刻,他大步向前,單膝跪地,右手握拳置於心口,低頭行禮,沙啞嗓音帶著一絲因激動而難以抑制的顫抖:“閼氏!”
阿骨娜視線掃過眼前這些熟悉面容,往昔龍城歲月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一時間百感交集。
“都隆竒,居車兒、烏日根……”
她一一喚出他們的名字。
她環顧眾人,目光堅定,聲雖輕柔卻仿若洪鐘,響徹庭院:“你們可願,與我同回草原,替我兒奪回單于之位,重振我樓煩部雄風?”
眾人聞得此言,身形皆是猛地一震,仿若被一道驚雷劈中,剎那間愣在當場。
頃刻,只見他們眼眸之中,仿若有璀璨星火瞬間燃起,烈烈燃燒,漸成燎原之勢。
那是對廣袤草原故土的魂牽夢縈,對自由的熾熱渴望。
更是對復仇的切切期盼。
王升立於暗處,將這群匈奴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他心中冷笑。
果然是一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
只知逞一時意氣,卻全然不想想,燕王府為何無緣無故、好端端地要放他們回去?
瞧瞧阿魯臺的閼氏,一個婦道人家,身處困境,尚且知道韜光養晦,將仇恨深埋於心,心裡門兒清,這燕王府不過是在利用他們母子。
反觀這群莽漢,空有一身蠻力,還在燕北的地盤,卻毫不知掩飾仇恨,真真是可笑至極。
也難怪樓煩部的人向來驍勇善戰,堪稱匈奴各部中最能打的部落,可如今卻落得個幾近滅族的悽慘地步。
平日裡只知衝鋒陷陣,不懂謀略權衡,被人算計了還矇在鼓裡,如何能不遭此大難?
不過,王升轉念一想,這群人頭腦簡單,倒也並非全無益處。
此番只需他們平安地將阿魯臺的閼氏和幼子毫髮無損地送到烏維處,便足夠了。
至於後續,本就與他們無關,他們也沒那個能耐摻和。
燕北只需穩坐幕後,靜待匈奴內部戰火紛起,便可坐收漁翁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