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瑞忽然彎腰湊近成知遠,瞪著他,眼神冰冷,吐息幽幽,昳麗的面孔在月光下竟然帶著幾分鬼氣森森。
成知遠一瞬間覺得他說的可能都是真的。前世的恩怨愛恨,化作今生的糾纏不休。趙舒權的無限寵溺,曹瑞的恣意張揚,竟然都能在這番鬼話連篇中找到合理的解釋。
他脊背微冷,忍不住問:“你到底是人是鬼?”
“哈哈哈!”曹瑞大笑,重又推著輪椅前進,“你說呢?如果我是鬼,你能拿我怎麼辦?”
成知遠咬牙:“離葉北遊遠一點,不要禍害他!如果你要害人,就沖我來好了!”
曹瑞哼道:“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個話?你一個死人!”
成知遠用力按住輪椅的剎車,驚覺兩人不知不覺已經來到懸崖前。月光下的懸崖邊站著兩個人影,趙舒權和葉北遊相對而立,竟然都穿著廣袖長衫的漢服,一個全黑,一個全白,在海風中獵獵飄揚。趙舒權的一隻手輕輕按在葉北遊的額頭。
“你們……在幹什麼?”成知遠不解,“你們到底想幹什麼?遊遊!”
他的大聲呼喊似乎讓葉北遊如夢初醒。葉北遊扭頭看向他,月光映照下的臉瑩白剔透,帶著一種不真實的美。
“遊遊你幹什麼?快過來!那邊離懸崖太近了,太危險!”成知遠著急地大喊,沖著葉北遊伸出雙手。
葉北遊神情迷離,臉上帶著一種夢幻般的表情,忽然撲向成知遠,整個人紮進他的懷抱,仰起臉看著他,熱切地說:“知遠!你來得正好!舒權哥和小瑞幫我們找到一種方法,我們現在從這裡跳下去,就可以一起重生!你的腿就不會受傷,那場大火也不會發生!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成知遠越聽越氣,脖子上青筋暴起,“舒權哥”這種奇怪稱呼已經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雙手抓著葉北遊的胳膊,大聲吼人:“你給我清醒一點,遊遊!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別被人給騙了!”
他怒視趙舒權:“你這混蛋,虧我還當你是交心的朋友!你們倆到底是什麼東西!騙葉北遊想幹什麼!?”
趙舒權微笑不語,一身錦緞黑衣在懸崖邊的海風中衣袂翻飛,如果不是發型不對,還真像什麼仙俠劇的場景。
曹瑞的聲音猶如鬼魅耳語,幽幽道:“騙他的人到底是誰?想要騙他一輩子的人又是誰?任何人都不能以愛為名,剝奪他人選擇的權利。是他自己,想要與你重新來過。吾等,無非是助他一臂之力。”
成知遠無言以對。曹瑞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無法反駁。他抱著葉北遊宛如雲朵般柔軟溫熱的身體,內心忽然湧動著一股渴望。
“遊遊,”他垂頭凝望葉北遊,輕輕撫上對方的臉,“你……你穿這樣真好看……”
葉北遊笑了,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可你以前不是說,我什麼都不穿,最好看……”
心底的渴望愈發清晰,心跳越來越快,沉寂了三個月的心髒重新開始彰顯自己的存在。
成知遠雙手抱住葉北遊,將臉埋在對方肩窩,聲音顫抖:“對不起……對不起,遊遊……我又自作主張了……對不起……”
葉北遊頓了頓,輕聲道:“你不願意跟我一起重生麼?”
“不願意。”成知遠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寧可一輩子站不起來、被人笑話、被你嫌棄,也想跟你就這樣活下去。”
葉北遊頓了頓,又說:“那,我一個人去重生也可以……”
成知遠把人摟得更緊,怒吼道:“不行!從今往後不要離開我身邊!我不會再放你一個人了!”
他抬頭瞪向趙舒權,咬著牙罵:“尤其這兩個人,離他們越遠越好!”
懷裡的葉北遊一陣掙動,一個小盒子忽然被送到成知遠眼前。葉北遊看著他,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那,我們結婚麼?”
成知遠立刻消音,盯著盒子發呆。
“這就是我的選擇,成知遠。”葉北遊慢慢開啟盒子,鑲嵌碎鑽的鉑金對戒並排躺在黑色天鵝絨的盒子中,“用你的錢買的,喜歡麼?”
有將近一分鐘的時間,成知遠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懵的。過快的心跳讓他血壓升高,思考停滯。巨大的喜悅如同驟然襲來的巨浪,將他兜頭捲入海底。
等他的大腦恢複感知能力,卻看到葉北遊眼眶含淚,上揚的嘴角撇下來,神色黯然:“你不願意啊……是我高攀你了是麼……”
“我沒有!”成知遠一把抓住對方的手,“別走,遊遊。求你,別再離開我,也別……別嫌棄我……”
“我嫌棄死了!”葉北遊雙手抱住他的腦袋擁入懷中,“我討厭你現在不自信的樣子!而且只有在我面前不自信!在舒權哥和小瑞面前,不還是原來那樣麼?”
成知遠的淚默默洇暈在葉北遊的白衣中。在你面前不自信,是因為你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他沒想到葉北遊這麼快就覺察到了。
哪怕一輩子站不起來,成知遠也不會自怨自艾自暴自棄。即便把資産全都給出去,他也有自信可以白手起家。
唯獨在葉北遊面前,他自慚形穢。
葉北遊雙手捧起他的臉頰,凝視著他的眼睛,含淚帶笑,輕聲說:“快回答,成知遠。你願意和我結婚,一輩子都不分開麼?”
“我願意。我愛你。”成知遠哽咽著回答,深深地吻上葉北遊。
滄海悠悠,明月濯濯,摯友見證,誓言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