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北遊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褚建新卻輕聲一笑,搖了搖頭:“可惜,你應該不會答應。我確實不知道那個成知遠有什麼好,但我看得出,你一直對他舊情未了,這也是我沒有追求你的原因。”
男人放開手,眼神充滿不屑,薄唇吐出冰冷的話語:“我不喜歡撿別人不要的東西。”
這份羞辱和鄙夷讓葉北遊感到憤怒。他咬著牙,一字一句地用力說道:“滾!我不會再相信你,不會再被你欺騙!我相信成知遠一定能挺過來,我也相信惡有惡報、你一定會受到應有的審判和制裁!”
褚建新微笑了一下,語氣依舊雲淡風輕:“是麼,那真遺憾。順便一提,看守所可不是像你這樣的人能夠待下去的地方。希望你不會後悔。”
葉北遊看著男人離去的背影,那麼熟悉卻又全然陌生,一時間還是有些難過。他覺得自己可能還是太年輕,經歷的事情太少,想不到一個人能夠如此完美地偽裝自己,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可他並不被允許沉浸在情緒中。褚建新離去之後,警察的態度更為惡劣,呵斥著把他帶到警局旁的看守所。
已近深夜,擁擠的看守所充斥著濃鬱的汗味、體味、廁所味混合在一起的異味,潮濕悶熱,令人作嘔。看守開啟鐵門的動靜驚動了整片區域的羈押者們,他們猶如爬出陰暗洞xue的野獸一樣慢慢聚集在走廊兩側的鐵欄杆後。
葉北遊被推進一間囚室時,雙腿都在微微顫抖,腳步像是灌了鉛那樣沉重。鎖門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看守笑著用當地話說了句“好好享受”,讓葉北遊瞬間汗毛倒立、毛骨悚然。
無數道目光聚集在他身上,那些目光中的含義各種各樣。葉北遊聽到他們在用當地話議論自己。
“不是這裡的人吧?看起來像是外國人。”
“他的腿還是坡的,看著有點可憐啊。這種人能犯什麼事?”
“嘿嘿,長得還挺好看啊……”
葉北遊輕輕咬住下唇,垂著頭不去接觸那些目光,試圖在囚室中找到一個容身的角落。然而事與願違,人們似乎故意圍在他身邊,不過分靠近也不離開,觀察他、打量他、評估他。
葉北遊感到自己像是一塊砧板上的肉,亦或是待宰的羊。內心的恐懼一浪接著一浪,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對“監獄”這一類機構有著極為強烈的抗拒感。父親的入獄讓他抬不起頭,改變了他的一生。他在潛意識中覺得進了監獄就是“完了”、“一切都完了”。盡管這裡不是監獄,他也還沒有被定罪,對他來說卻沒有什麼區別。
人應該為自己的選擇承擔後果,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他現在深刻理解這句話的意義。
選擇相信褚建新的人是自己,為此帶來的被當做替罪羊、連累成知遠受傷等所有的後果,只能由自己來承擔。
他死死掐著掌心,用力深呼吸讓自己振作。他現在最重要的是在這裡生存下去!
當天晚上平安無事。葉北遊在門邊的牆根找了個位置,盡量將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在其他人的打量中湊合了一晚。
他幾乎沒睡著,神經緊繃但又疲憊異常,格外難受。一晚上亂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一會想到成知遠,一會又想到自己的麻煩事。想到自己終究還是跟父親一樣成為一名“罪犯”,他心裡實在有說不出的難過。
即便成知遠脫離危險平安無事,他們也不會再有未來了。
葉北遊把頭埋在雙臂之間,蜷縮著身體坐在牆角,掩飾自己的脆弱和無助。
假如真的在異國他鄉被判有罪、入獄服刑,他不敢想象可能會面對什麼。如同褚建新所說,這裡是他的地盤,如果他想讓自己徹底閉嘴,一定會有更有效更直接的手段。
清晨的時候,他聽到走廊上有腳步聲,最後在自己這間囚室外停下。有人低聲用當地語交談,聲音太輕,無法分辨交談的內容。
囚室中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葉北遊不得不睜開困頓的眼睛,赫然發現自己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形成一個半圓,所有人都離開自己至少兩米,似乎寧可相互擁擠也不敢往他身邊湊。
葉北遊內心緊張起來。這是什麼意思?有人要動手了嗎?這些人散開是不想被波及、不想身上濺到血?
褚建新,他連一天都等不及麼?
有人在打量自己。一道存在感極為強烈的目光促使葉北遊找尋過去。
在人群外圍,囚室的最裡面,靠牆坐著一個精壯的男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典型的東南亞面孔,用野狼一樣兇狠的目光盯著他,慢慢向他抬起手。
葉北遊的心提到了喉嚨口,就聽到男人用當地語沉聲宣佈:“這個人,歸我罩,任何人不準動他一根指頭!都聽明白了?”
其他人像鵪鶉一樣唯唯諾諾不敢說話。這個人顯然是這間囚室中掌握話語權的存在。
葉北遊感到驚訝又莫名,看著男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方朝他招手示意他過去,他也不敢拒絕。
男人冷冷地說:“我是拉迪斯的朋友。他叫人帶話進來,讓我看顧你。從現在開始,你不要離開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