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保持一種面無表情的表情,由開始的不適應到現在的麻木習慣,不是件容易的事。
面癱有面癱的好,比如剛剛和那個裸男四目相對時,甭管她心理活動是什麼,甭管她怎麼血脈僨張胸腔炸裂,她的臉是無比淡定的。
盡管一夜未眠,倪萊精神頭很足,回去之後拿筆一氣呵成畫了幅畫——抽象派裸男。
雖然是抽象派畫法,但是眼不瞎的人都能看出來是個裸男,肩背扛著刀疤的裸男。
倪萊站在畫架前,三年來第一次有了感覺。
就是她想要的感覺,想要畫出世界的感覺。
她用手機把畫拍下來,翻到章小憐的微信聊天視窗,選擇圖片的時候,她頓了下,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沒有把照片發出去而是退出了聊天框。
攥著手機爬到閣樓發了會兒呆,除了搖搖欲墜的破爛和黴腐味,摸著良心講,這裡的視野很好,可以看見海灘和島上一部分的風景,包括房東的那個小酒館。
清晨,酒館沒有開張,木門緊閉,門前的小路靜悄悄,無人經過。
整個頁沙島還在沉睡中沒有醒來。
忽然,一人一狗闖入倪萊的視野,打破了寧靜。
一個男人騎著經典二八式腳踏車,從小路盡頭緩緩駛來。
車把上掛著一個盛滿菜的菜籃,一隻金毛搖著尾巴跟在腳踏車屁股後面。
男人在小酒館門口停下,拿下來車把上的菜籃,掛在金毛脖子上,大掌在金毛腦袋上摸了摸。
金毛圍著他轉了個圈,脖子掛著菜籃跑到酒館門前,抬起前爪把門撓開,溜了進去。
男人單腳支地,從褲兜裡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叼在嘴裡。他把煙盒塞回褲兜,掏出一盒火柴,劃出火,攏著掌心擋住風點煙。
火柴裝進褲兜,雙手撐車把離地,騎上腳踏車離開。
他身上穿的長衣長褲倪萊認識——無人區石頭縫裡的衣服,那個裸男的衣服。
他掏火柴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倪萊看見他抬頭朝她這個方向瞧了眼。
只這一個若有似無的眼神,倪萊莫名心跳砰砰砰,下意識去躲。
一個閃身,小腿蹬掉了閣樓的兩截橫梁。
“……!!!”倪萊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姿勢靜坐了兩分鐘,這才小心翼翼掏出手機給房東打電話。
第九聲嘟後,夏毅凡睡眼惺忪地接起電話,含糊地餵了聲。
倪萊平靜道:“閣樓的橫梁斷了。”
夏毅凡秒醒,騰地坐起來:“你上吊了?”
倪萊:“……”
夏毅凡掀開被窩,直接穿著睡衣褲趿拉著拖鞋就往門外跑,邊跑邊嚷嚷:“我告訴你啊,你敢在我房子裡尋死我不給你收屍,啊呸,我把你屍體扔海裡喂鼈。”
倪萊:“……”
夏毅凡著急慌忙地跑到老房子,看到斷掉的兩根橫梁,擦汗道:“臥槽,你上吊了兩次?!”
倪萊想起今早無人區的那個裸男,也是信誓旦旦說她要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