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進殿門,轉頭就看見本該臥床休息的男人正安靜的跪在地毯上。
顯然是聽到了自己的腳步聲。
此刻,最後一抹霞光從半敞開的大門間透射進來,將那張略顯蒼白的面龐鍍上一層暖色,原本冰冷疏離的臉竟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一雙黑眸盛著寒光。
落在楚禦眼中卻生出了某種直擊人心的味道。
“起來吧,躺到床上去。”
楚禦對著內殿揚了揚下巴。
視線從無墨單薄的身體上掠過,對於原身的憎惡就又加深了幾分。
真是作孽啊。
本該是鋒芒畢露的一個人,卻被他生生磨掉了稜角,只剩下不屬於他的隱忍和卑微。
“日後只有我們二人時,這種虛禮就免了吧。”
楚禦隨手脫掉披風掛在龍門架上,也不用他伺候。
無墨抬起頭。
動了動嘴唇,卻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就在幾個月前,他還因為腿傷沒有跪穩被主上罰回暗堂重新學規矩。
懲戒室裡冰冷坑窪的地面上,他跪了整整一日一夜。
直到膝蓋水腫,兩條腿也完全沒有了知覺才被人架回九幽殿去。
如今,主上竟然隨口就免了他的跪禮??
無墨罕見的沒有回話,而是不自覺的緊抿著雙唇。
一種令他心尖顫慄的想法再次控制不住的探出頭來,帶著細細密密的電流漫過全身。
可另一種無法言喻的畏懼卻又把這念頭強行壓了下去。
自從這次任務歸來,主上是真的不同了。
即使傷到了頭,他也絕不可能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種溫柔不屬於這個人。
可是當他看向自己時,眼中的陌生也不似作假……
所以,他到底是誰?
楚禦低頭看著無墨默默變換的臉色,以為又是自己反差太大嚇到他了。
只得無奈的改口道:
“如今你內力虛耗,若是跪廢了腿,不是又要浪費我醫堂的好藥?”
跪廢了腿……
無墨低頭看了看浮筠殿內溫暖厚實的金絲地毯。
比起暗堂裡冷硬不平的地面不知好了多少,就算是跪上三天三夜恐怕也沒什麼問題。
無論他語氣如何冷硬,卻藏不住話中的柔軟。
無墨沉默了片刻。
終於微微蜷起手指,俯身叩拜下去。
微啞的嗓音卻像是裹了一縷春風似的,再不若往日那般冰冷:
“屬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