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試探著拿刀把番茄切了塊,聞於野在他下刀後兩秒才遲疑地問:“不用去皮嗎?”
卞舍春拎著刀,沉默片刻:“要這麼講究嗎?”
“……”
連給番茄去個皮都算講究,哪來的臉嫌棄麵包?
聞於野自食其力地上網查了查番茄去皮攻略:“還是去一下吧。”
切十字,泡熱水,切丁,他做完這些事情的時候,卞舍春還在和洋蔥搏鬥,一邊切一邊兩淚漣漣,還非常投入地唱著“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地剝開我的心”,儼然苦情男主一位,不知道的以為他還身處漫天大雪,切斷的不是洋蔥的脈絡而是恨海情天的過往。
後臺還在播放《舌尖上的中國》ost,這位主演真是不挑背景樂。
聞於野倚著灶臺看他聲淚俱下地隨地大小演了一段,見怪不怪地拆開烤腸的包裝,在卞舍春聲情並茂的歌聲中處變不驚地切完了剩下的配料。
男主演出戲比入戲還快,一抹眼淚,湊過頭來一看:“哇噻,你拿尺子量的嗎?”
聞於野的刀工沒有技巧全是計算,一眼看過去像一排整整齊齊的砝碼,不說賞心悅目,也是嘆為觀止。
菜備好了,接著是下油煎烤腸和配菜,卞舍春拿著食譜唸叨,聞於野像個家居機器人一樣一令一動,但在第一步,就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油倒進去之後飛快地冒出來一股詭異的,帶著濃濃腥氣的煙。
聞於野眼疾手快及時止損地關了火,詫異地拿起旁邊立方體塑膠瓶裝的油——暫且稱它為油。
卞舍春警惕地捂著口鼻,如臨大敵地看著那瓶油,金黃透亮,看上去也沒有任何的問題。倒不是他們從超市買來的,而是一來便放在餐桌上的,沒開封,雖然包裝有些陌生,但外國稀奇古怪的包裝多了去了,這個顏色這個質感,不是食用油還能是什麼?
他還在困惑中,聞於野已經反應了過來,卞舍春第一次聽到他非常尷尬且為難地“呃”了一聲,然後轉過頭來,語氣沉重地說:“這是魚油。”
卞舍春皺起眉:“什麼?”
“魚油。”聞於野一字一頓重複了一遍,邊端起鍋把那一層神秘物質倒掉。
卞舍春遲疑發問:“是我知道的,那個,養生用的,魚油嗎?”
“是,”聞於野給他比劃,“就那個膠囊裡裝的,魚油。這裡他們都是對瓶吹的。”
卞舍春受到了一點文化沖擊,總算在鼻腔裡殘留的腥氣裡嗅見了一絲熟悉的端倪,敬畏地看了一樣那個立方體瓶子。
“魚油煙點很低,”聞於野洗著鍋底,“……說不定還會生成一點有害物質。”
“啊。”卞舍春愣愣地應聲,拿起旁邊的一瓶水——這次他萬分仔細地檢視了包裝,避免更多慘劇發生——喝了一口,壓下喉頭梗著的那點腥氣,或許還有一點有害物質。
廚房裡一時沒有了人聲,只有聞於野悶頭唰唰洗鍋的聲音,卞舍春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撐著灶臺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
聞於野洗完鍋,直起身,揉了揉發酸的肩膀,說:“我們明天還是吃麵包吧。”
卞舍春感覺從他聲音裡聽出了一些臥薪嘗膽的苦悶,更笑得不行,抖著手臂把真正的食用油倒進去,還漏了點在灶臺上,又手忙腳亂地去擦。
盡管兵荒馬亂,但他們總算還是做成了一盤長得不像有毒的意麵。這真是莫大的成功,卞舍春幾乎都要熱淚盈眶了——雖然是因為他被洋蔥燻出來的和笑出來的淚花還沒幹。
蔣豔輝聞到香味,也拋棄那一袋子麵包,端出一副前倨後恭的嘴臉來春口奪食了。她一卷就是一大把,卞舍春萬分懊悔下面的時候沒多剪幾下。
然而她嚼了兩下就頓住了,面露難色地嚥下去之後才說:“你們是不是沒放鹽?”
卞舍春和聞於野面面相覷。
“沒放嗎?”
“好像是沒放。”
“但是放黑胡椒了。”
“光放黑胡椒不放鹽吃個鬼啊!”蔣豔輝頭疼扶額,自己去櫥櫃裡找鹽了。
卞舍春從廚房門後頭探出腦袋,幸災樂禍道:“讓你第一個吃,活該。”
好在這次的鹽是真的食用鹽,不是什麼白糖或者亞硝酸之類的東西,他們最近被哄騙得都有些應激了,看著所有食物都帶著揣測和懷疑。
加了鹽之後,幾個人一道把整盤面瓜分了,味道竟然還不錯,盤裡被颳得沒剩什麼。
看在這份上,蔣豔輝一諾千金地收拾起了桌子,把餐具搬到洗碗池,隨口問卞舍春:“除了鹽和黑胡椒還加了什麼嗎?感覺確實好吃啊。”
卞舍春發出一聲黑巫師似的壞笑,神秘兮兮地說:“加了一點有害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