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血線收回時,被折騰了近兩周的縫合線斷裂,他再次變回了當時死亡現場的模樣。
裡面的髒器已經開始腐爛,流出惡心的液體,臭氣在整個手術室散開。
【他已經死了】
“誰讓你把他弄壞的!”曾浩文不知是被眼前的畫面還是路談的話刺激到,惡狠狠瞪向路談,拿起堆在床頭的被子將其蓋住,似乎只有這樣他就還可以自欺欺人。
路談沒有因為他的態度感到不適,反而有種旁觀的惡趣味,這個蠢笨的靈異,因為珍視的東西碎掉而像個無助的孩子,臉上是自己也沒察覺的茫然。
他會哭嗎?會後悔嗎?
【他好臭,燻到席迎了】
路談站在簡席迎躺著的手術臺前,平淡地再次戳人傷口,血線飄在半空中像是一堵黑牆將其後的人完全隔離開。
曾浩文像是沒有聽見,低垂著腦袋,雙眼空洞無比。
救不活就算了吧,反正他討厭張千語,死了反而更好。理性在耳邊不斷勸說著他放棄,放棄曾經掙紮的魔怔,放棄偶爾會冒出的悔恨,只為自己。
可他做不到,就連當時他躺在病床上呼吸困難,即將咽氣的時候也是不甘心,不甘心到了最後時刻張千語連最後一面都不來見他。但那個時候他還在勸說自己,可能是因為張千語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了,他不敢來見人。
於是循著因果再到張千語身邊時,他唯一的安慰被無情踩碎,這個人討厭他,還記仇的很,最後死的時候也靜悄悄的,總是知道怎麼讓他難受。
“我可以再把他拼起來……”
曾浩文輕聲呢喃了一句,推著病床準備離開手術室,才走兩步就被血線攔了下來。
【從這個人身體裡滾出去】
路談無法各方面都照顧好席迎,這個人不是醫生嗎,正好合適。
曾浩文動作停了一秒,從醫生身上脫出,結果沒走兩步又被血線纏著單方面暴揍了一頓。
他沒有反抗的能力,幹脆放任路談行動原本就醜陋的身體,瞬間幾乎變得跟床上躺的屍塊一樣支離破碎。
曾浩文差點被直接打散了。
他死死抓著床邊的圍欄,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對於路談的行為敢怒不敢言,推著張千語消失在手術室門口。
路談剛開始是準備將他打散成陰氣的,看到張千語那刻,想法變了,那具無法複活的屍體會讓他無時無刻陷在痛苦中。最關鍵的是他們之間本來就沒有很濃烈的情感,一方不在意,一方愛恨猶豫。
只有他單方面的欲求,使得他很弱,靈異的魂體最後也會隨著張千語屍體的腐爛而慢慢消散。
這是最絕望的死亡。
路談搖了搖血線,見席迎蒼白的臉,連忙伸出手指反複觸碰臉頰,想以此方式讓他的臉色沒那麼難看。
躺在地上的醫生在那兒蜷成一團,瞧得他格外煩躁,血線唰唰又是幾下子,硬生生將人抽醒。現在可沒時間讓他在這裡睡大覺。
“我……我的頭好……”
醫生不明所以地捂著腦袋,話還未說完看見在眼前晃動的血線,瞬間後背生出一層冷汗,將嘴捂住吞下沒說完的話。
其實這場手術進行的時間並沒有多久,可以說剛開始就被打斷,醫生站起身看了一眼輸液進度,小心注意著斷肢,將人推著離開手術室。
他清楚現在的局面,要想活下去,只能將這個人照顧好。醫院有更合適的病房用來養病,希望簡席迎能好說話一點,到時候能讓他多活段時間。
至於換命手術的另一個人,早躺在上面斷了氣。
路談跟著他,一起回到了原先的病房。
他們現在所在的樓層就在八樓,路談在圍牆上爬行,血線有幾縷伸出窗外,觀察到樓下有一個人還沒死透,向下彎出弧度,輕輕晃了晃,像是牽牛花在發展根系時探出的側枝藤蔓。
因為感受到濃烈的血腥氣,而一點點垂了下去。
簡蘇禾身體像是被幾頭大象壓過一樣,四肢動彈不得,渾身疼到不敢呼吸,不斷從口中咳出血液和髒器碎片。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種地步,和他規劃的進展不太一樣,之前以為換命了,便能在這種靈異橫行的世界隨意行走,但除了落下嚴重的精神頭痛,沒有任何好處。
他憤恨瞪視著天空,覺得老天不公平,血水從眼眶裡流過,一切畫面都被蒙上了一層紅色。
身體的痛讓他不斷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眼球緩緩移動,看見半空中飄蕩的黑線,輕飄飄落到他臉上。
他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那紅線就隨之眼眶深深紮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