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煩躁地揉了一把頭發,嘴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嘖聲,隨即只見人轉身出了門。
斷肢被徹底忽視了。
它努力抓住簡席迎的頭發,本就僵硬的手指套了一層厚手套後動作更加艱難。
手套是他在沉睡時被套上的,醒來就已經這個樣子,雖然不習慣,但察覺到席迎沒有那麼害怕自己也就這樣了。
可是現在不行,他感受不到席迎的面板,感受不到溫度,路談像是個在路口迷失的蜜蜂,不斷扇動翅膀團團轉。
“又在發什麼瘋。”
路談還沒明白簡席迎在說什麼,已經被提著羊角塞進了塑膠袋裡,又塞進口袋裡。
簡席迎在書房門口站定,這段時間都是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他們之間沒有許蓉,就只剩下幹巴巴的詢問和憋在心裡怎麼也開不了口的真心話。
“爸,我能進來嗎?”
這次他老實敲了門,裡面並沒有第一時間傳出說話聲,他垂下眼盯著門板看了一秒在考慮要不要直接進去時,簡知節才從裡面開了門。
“進來吧。”
簡冠清坐在椅子上,鼻樑上戴了一副老花鏡,聽見聲響抬眼掃了他一眼,兩個人對於他的到來都沒有感到意外,反而像是早已經猜到了。
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三個男人便只有尷尬和沉默,尤其他們還是一家人。
簡席迎從小就和他們不熟絡,一切都是依靠著許蓉才得到了一個沒有煩惱的童年,或者可以說他實在是被寵壞了,完全不懂任何人際關系,就連血緣關系都這般不尷不尬。
“爸。”
“坐吧。”簡知節用眼神示意還空著的那把椅子,明明是白天,明明是格外寬敞的房間,簡席迎卻在這一刻感到呼吸不暢。
“我會經常聯系你們,但這次我不會跟你們出國。”
簡席迎說完自己的決定書房再沒有聲音,簡冠清低頭看著手裡的材料,只有他進門時才看了他一眼,而他哥則是看著他不置一詞。
氣氛再次變得緊張,或者只是他覺得。
簡冠清沒有說話,簡席迎站在一邊只感覺空氣在肺部變得稀薄,怎麼都喘不上氣,三人陷入詭異的沉默。
“你如果遇到危險怎麼辦?”
“如果躺在醫院怎麼辦?”
“你當然可以一個人待在國內,但出現意外你要怎麼解決?”
簡冠清的三連問像是從天而降的大山壓向他,簡席迎快速眨了眨眼,原本放在身側的手背到身後,指腹摩擦著憋不出一句話。
他當然回答不出來,因為從來沒預想過這種可能,他只相信自己會活著。
“爸,靈異頻發,沒有哪裡是完全安全的……如果真的出事我能僱人。”
從口中冒出的回答不倫不類,簡席迎說完往座位看了一眼,這時兩人視線才算真正相撞,簡冠清看著他眼中滿是複雜情緒,這場對話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他給不出他們想要的完美答複,也不會輕易同他們離開。
於是場面一度陷入僵局。
簡冠清好半晌放下手裡的東西,雙手交叉著一臉鄭重看向簡知節,“給他找幾個身手可以的人跟在身邊,一旦有意外立馬聯系我們。”
後半句則是對著簡席迎說的。
簡席迎看著他爸愣愣點頭,整個人懵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嘴角勾起正準備笑開,瞅見他們認真的表情忙又收斂。他完全沒想到簡冠清一下子鬆口,而一邊他哥彷彿早已經猜到,在簡冠清重新拿起資料的時候帶著他走出書房。
他驚疑不定地回頭望了一眼。
簡冠清坐的位置正好陽光照在桌面上,但不會直射到人身上,他一半匿在黑暗中,只有那雙的手暴露在陽光之下,灰塵在陽光中翩翩起舞,連帶著那雙歷經歲月的雙手也變得輕巧靈活,手指在紙面輕輕敲擊著。
那是簡席迎第一次這般認真觀察他爸的雙手,扭頭關門的那刻,他只覺得陽光真刺眼,讓人眼睛止不住泛酸。
“再過三個小時我們就準備出發了,你去陪陪媽。”
簡知節站在他身前,又回到了原先凡事認真嚴肅的模樣,只是還是有區別的,在他將要離開的時候突然抬手揉了一把簡席迎的腦袋。
還沒等人反應過來又已經轉身下樓。
簡席迎站在門口久久沒有動作,低垂著腦袋,那頭才被揉過的頭發有些淩亂的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