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一雖然知道這不過只是一招起手式,但身上中的,卻絕對不是起手式。
所以當他離開那間屋子,走出那個院子,接過門外遞來的那張紙條,按照上面的指示,在這家看起來極為尋常的酒館裡坐下,拍著桌子叫喚著:“讓你們會主出來!”
——以如此舉動令得桌上客人詫異的詫異,訝然的訝然,怒火中燒的已站起身來的時候,他也已做好了決定。
他決定也要打出一招起手式。
朗乾坤不過相貌堂堂,乍一看也並無出奇。
然而柳小一隻是一眼,就知道,這個人和袁藏有一樣,英華內斂。
當朗乾坤在他對面坐下的時候,他也半點沒有繞彎子,只道:“有人叫我來殺你。”
朗乾坤微微詫異,“哦?”
見他雖顯詫異,卻不慌不忙,柳小一露出幾分焦急,“你不信?”
朗乾坤微笑道:“無論我信不信,你都沒有必要做戲的。”
柳小一滯住,續而神色一沉道:“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誰想要你的命?”
朗乾坤頷首平靜地道:“想。”
柳小一看得眉頭蹙起,“那你為何還不出手的?”
朗乾坤卻是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他片刻,才緩聲道:“卻不知,是要我出手為你化解袁藏有的這道劍意,還是出手領教一下你的殺人絕技?”
柳小一雙目一凝,“朗會主就這般自信?”
朗乾坤淡然一笑,招手讓人取酒,倒過一杯抿過一口,才緩聲道:“袁藏有的劍意雖利,但你既能以殺意抵住,且將這道劍意帶到了這裡,又何須讓我出手。”
柳小一默了兩息,竟自顧自地拿過一個杯子,取過酒壺,倒過滿杯一飲而盡。
他將杯子放回桌上,重重地吐了口氣,道:“會主既已知道是誰,又為何還要回答我的問題?”
朗乾坤亦將杯中酒飲盡,“我雖知是誰讓你來的,卻著實不知道,還有誰想要我的命。”
柳小一笑道:“會主這話倒很是好笑,這天下想要會主性命的,怕是數都數不清。”
朗乾坤頷首道:“所以,我為何要因一個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不但要耗費氣力為人化解劍意,還得保住這人的性命,更要聽人想要以此說服與我之後,且要幫其進行還擊的?”
柳小一肯定地道:“因這是一個雙贏的還擊!”
朗乾坤笑問道:“憑什麼?”
柳小一更為肯定地道:“憑我是三泰安和樓的夥計。”
朗乾坤略顯詫異地“哦”了一聲,又問道:“只是一個小夥計?”
柳小一冷笑道:“會主這是看不起夥計?”
朗乾坤笑而擺手道:“我向來都很重視自己手下的夥計。”
柳小一挑眉稍一沉吟,頷首道:“我懂了,會主是沒有想到,像我這樣的人,竟會甘願做一名小夥計。”
朗乾坤仰首笑了幾聲,道:“我也曾當過夥計。”
他竟頗為得意地續道:“且還是一家打鐵鋪子唯一的夥計。”
朗乾坤說著嘆了口氣,望著牆壁,眼中露出幾分追憶之色,“像此刻這般氣候倒還好些,待得夏日炎炎,揹著煤炭又或抱著器材往那爐旁一站,面對那滾滾熱浪,便是恨不能將身上衣服全扒下來,其實也沒多大作用,反倒如同整個人都變作了燻肉一般。”
他道完看向柳小一,續道:“但我若不是如此故意熬打了三年,令得內功根基紮實,此刻也定然不會站在這樣的位置上了。”
柳小一慢慢點頭道:“雖說有得必有失,然而想要得到什麼,不但要失去既定的時間,更要付出相應的努力,不然的話,只能空餘蹉嘆。”
朗乾坤頷首道:“所以你既然由於身不由己失去了這樣的時日,為何又還要受制於人的以此當做籌碼,只為此刻放棄之後,將來回想而起,其實不痛不癢的一手還擊呢?”
柳小一整個人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