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輪巨石的輪番轟炸。
負黍君呆呆的看向從中段倒塌下去的城牆, 他所處的箭塔, 就在這一整片倒塌城牆的邊緣,如果再多倒塌一些,他就也是埋在泥塊夯土裡生死不知的那個了。
而他安排的那些弓箭兵, 就一個不少的被轟然倒下的城牆壓在下頭。
眼前一片狼藉, 哪裡像是人為,更像是災人禍。成周引以為傲的城牆,毀的不成樣子。
城牆並不是從根上開始倒塌的, 而明顯是他們提前挖洞, 再用投石機配合撞擊——
但魏國的夯土城牆, 如茨厚度和高度, 又在建造之處也經歷各種撞擊考驗,怎麼就因為那些挖出的洞,就這輕易倒塌!
不止如此,他向成周城內望去, 被攻擊的城牆一共有三處,這麼遠的距離他不可能看到另外兩處,但命運很有可能是一樣的。
負黍君震驚的從箭塔上腿軟的爬下來, 城牆坍塌瞭如此長一截,去到對面已經不可能, 只能往後退了。那些和他一起在箭塔上倖存的將士,連忙將他扶下來。
負黍君沙啞著嗓子, 揮手道:“擊鼓!集結, 讓城內將士集結!現在坍塌之後, 還有一丈的高度,還能擋一擋,他們的大軍怕是要衝進來了,我們要準備抵擋!才只是三處坍塌,我們要把他們打出去!”
“擊鼓!集結——!”
成周城內一下子因為忽然坍塌的城牆而驚恐起來,戰鼓齊齊鳴響,城內駐紮計程車兵冒雨列陣,車兵成組登上戰車,步卒千人一隊連忙列陣,齊齊朝坍塌處而去,各個將領在城牆坍塌的豁口處緊急集結。
然而,等待他們的只有暴雨聲。
晉楚沒有人來。
城內站著的無數將士,只透過坍塌的城牆,看見了更廣闊空曠的……空。
他們就好像是手持鮮花站在馬路兩側等著車隊經過的歡迎群眾,就算重要人物還沒來,也要時時刻刻端著弓箭長矛,維持著僵硬的緊張。
直到所有人實在按捺不住,無數的將領又登上箭塔,不斷地遠眺。
然而……他們只看到遠處的高地上,楚人似乎在低頭,給自己的投石車按上輪子,甚至一個個開始驅趕牛馬,推動投石車,往回走了。
好像只是遠遠來砸他們兩下玩一玩,打中了就給自己鼓鼓掌,準備散場了。
走了?
走了?!!
晉楚的投石車,確確實實,往他們來的方向撤走了,只是因為投石車撤退很慢,他們還在高地上磨磨唧唧的收拾著。
可往另一邊,雨水漸歇,他們往另一個方向,卻看到一片,讓人難以看明白的景象……
他們看到了,一片平坦,但視力好的弓手眯了眯眼睛,卻發現那一片淹沒過來的土黃色的平坦,是……河水。
河水來的很急,卻又走的很穩,它們從遠處的黃河堤岸那裡,漫過來。
直奔城牆崩塌處而來。
魏國佔據成周沒有多少年,並不知道,曾經成周挖掘溝渠,引黃河水洛水入城,進行灌溉。
後來隨著黃河淤泥堵塞,成周覆滅後也沒有人疏通溝渠河道,歷經戰亂,那些河道也堵塞,後來魏國擔憂引水入城其實是給城牆的守備多了個缺口,重修城牆的時候填平了那些斷斷續續的溝渠,就不再引水,改挖井供水。
但舊日流淌那麼多年的溝渠,早已改變霖形,就算溝渠被堵死填平,那周圍的土地也有平時感覺不出的微凹。
再加上平原之上,有人居住的地方反而會逐漸因為人們挖土做屋,用土燒陶等等對土的使用,還有汲取地下水導致的土地降沉,而導致人類生活的地區,往往會比其他地區更凹陷,在河流決堤洪水淹沒的時候,地形所造成的流向就極為明顯了。
逐漸漫來的黃河水、洛水,都向洛水與黃河之間最大的凹地——成周湧去。
而成周最先匯流的地方,就是舊日溝渠的那些不明顯的微凹——
結果就是,所有將士,看到水朝著他們剛剛坍塌的城牆缺口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