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聽著他發怒的聲音, 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要是按照以前, 她怕是回頭還可能訓他幾句:“何必著急發那麼大的火。”
這會兒她可沒有這個底氣。
豈止沒有底氣,她都有點可憐鍾倫了。
辛翳一把將手裡的馬鞭仍在地圖上, 吼道:“鍾倫,你也打了這麼多年的仗, 還有什麼大軍鬼神似的忽然冒出來一!我他媽也敬神祭鬼這麼年,怎麼就沒有鬼神來幫我!”
南河隔著屏風看見鍾倫低著頭不敢話。
辛翳氣了半沒開口, 帳下沉默的氣氛壓的眾將領沒一個人敢開口,辛翳半晌才嚥下那口氣,沒好氣的低聲道:“那就把你知道的告訴我。上陽和去往芮城的那麼多兵,知道局勢又回來的就你一個。你要是什麼訊息也不能給我提供, 我們就不必打了,乾脆班師還朝罷了。”
也不知道她進來之前, 辛翳還了什麼狠話,鍾倫這個老頭竟然眼珠子都紅了, 啞著嗓子道:“臣只知道富頡早早打探過芮城的情況,將芮城的大致地圖繪出,再加上芮城防備疏忽, 所以計劃趁夜色從樹林路潛入芮城,而後一部分隊伍儘快深入,到岸邊, 有懂水性的輕兵透過芮城的船橋到北岸控制北側城口, 防止有人逃脫。”
辛翳:“之後的事情你就不知道了是麼?然後就是城南迎來了掛著楚旗的秦晉船隊?城外秦晉的步卒不掛軍旗, 攻打的勢頭又非常猛, 你們心中著急,城南計程車兵就自然歡欣的迎接隊伍進城了?”
鍾倫痛苦的閉了閉眼睛:“是。”
辛翳:“城外的軍隊,是秦軍多還是晉軍多?”
鍾倫:“應該是晉軍更多,那些攻城和還擊的方式更像晉軍。而且落在城牆上的箭矢,秦國的黑鐵箭頭比較少,以晉國回收他國或舊箭做的雜牌箭矢為主。秦軍的比例應該不超過三成。”
辛翳穿著薄皮甲,手撐在地圖上,低頭看了半晌,道:“晉國,應該很早就想要上陽了。秦晉會媚日子沒有很早,要是秦晉會盟之後才決定要來攻打上陽,步卒調兵沒有那麼快。因為你們一直關注著舊虞,而這些晉國兵力出現之前你們都沒察覺,顯然是從晉國中部調遣過來的。”
眾將領抬起頭來:“很早之前就想要上陽?!晉王即位才多久,您的意思是他即位沒多久,就野心勃勃的要把上陽討回來了。”
辛翳沉聲道:“而且應該是他服的秦王來相助。他應該先派了樂莜南下隱藏蹤跡,在芮城到上陽之間的地帶紮營。而後再去寫文書告知秦王,讓秦王帶樓船與士兵到會秘。否則秦國的船隻也來不了這麼快。”
鍾倫:“那晉王也就十七八歲!秦王能信任他?這一招行動調兵範圍廣,動兵數量多,怎麼可能還沒見面,秦王就肯先調兵。”
辛翳:“晉王可是太子,老晉王臨死之前肯定交代過讓秦王照料此子。要是白矢弒父即位,就算有再多好處,秦王也不會幫他。而且晉王之前肯定也與秦王傳信,怕是那文書寫的也很能服人了。”
他指了指地圖:“如果這樣的話就來得及,不過秦晉得到訊息應該也很快,他們知道魏國開始逼壓上陽,就立刻駕船順水到芮城。雖然我們並不知道這次秦晉會媚地點,但從芮城朝上游推斷,在兩國接壤處的大城,應該就是少梁了。他們得到訊息,所有樓船帶上士兵,從少梁順流而下,到芮城,要是快的話,一都不到。”
旁邊有一將恍然:“然後從芮城這裡,一部分搭乘船隻的步卒下船,往東走,用不了一兩日,就能和樂莜的軍隊在簇匯合。樂莜畢竟是晉國能用的為數不多的大將了,會盟必定參與,他也是這時候才和秦軍一起走,到了這裡與他提前安置好的部隊會合。”
辛翳點頭:“而且芮城如果提前知道訊息,他們樓船又多,早有防備,那就可以將大船帶到上游,讓船順著到下游,拆掉船橋不給過岸的路,挪空這座城引富頡帶兵入城,到時候船橋一拆,只要有一部分步卒在城外,等富頡入城後從他身後堵住他,一部分樓船從上游再下來,就能內外夾擊。而且他還有計中計,上陽正著急等待這批船隻,他們就掛上楚旗順應了你們的心理。”
辛翳:“關鍵就是,晉王怎麼知道有人要來攻打芮城。”
南河事前還真不知道此事,就在辛翳看軍報的時候,都沒有提及此事,師瀧那邊雖然也有軍探彙報,但對於軍隊數量並不清楚。那從上陽飛出的信鴿和秘密傳送訊息的牘版才算是關鍵。
辛翳手指用力點零地圖上的上陽,垂眼道:“你們都以為城外不要命往裡打的部隊,才是主力。但那些軍隊都是做局的人,他們就是要把上陽逼急了,上陽才會不仔細多考慮查探的就放船隊靠岸。晉王都參加了會盟,此計劃必定也由他設計參與,甚至可以,他甚至有可能就在那船隊上。此人性格縝密多思,注重細節,而且很怕有意外導致計劃不成,所以一環環扣的極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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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帳下一片沉默,半晌,有一將道:“可是如果芮城的民船都順流而下,他們船又不能逆流而上,豈不是都會到上陽附近來了。”
辛翳:“那晉王不可能想不到這個,他此計劃能城,就是靠芮城上下百姓肯搬家到船隻上協助他。之前富頡為什麼不肯靠月光更好的江岸行軍。我猜是因為軍探發現江上有大量的巡邏船隊吧。怕是連巡邏船隊都是晉王計劃的一環,他就要讓楚軍躲著江岸,才可以在江岸安排一些臨時能讓船停靠的岸口,或者是停靠數架能夠牽引船回芮城的大船。只有這樣才能迅速的清理出來河面,不讓民船阻擋大隊樓船下至上陽。”
鍾倫:“單是大概的計劃就這般複雜,細節上要做的事情怕是更多了……”
辛翳站直身子,半晌緩緩吐出一口氣道:“本以為淳任餘死後,晉國就是魚肉,卻沒想到養在深宮無人知的晉王是這樣的角色。就是不知道他還有沒有更大的野心,畢竟其母生於魏國,若是齊魏聯盟之後,再拉攏晉國,我們就要難辦了。”
南河立在屏風後,也有些兩頰發麻,就憑藉鍾倫能提供的那點少的可憐的訊息,他透過行軍的時間,幾乎就把她從頭到尾的計劃行事猜的七七八八,甚至連她在芮城下游備船與岸口來讓民船停靠的細節,就都能透過一點事推斷出。
她竟然有點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