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虞。
南河行走在狐氏宅府的迴廊上, 忍不住感嘆道:“倒真是比曲沃好些大姓還要顯得富庶了。你若不是早早將家財賬簿呈與曲沃,又奉還土地與佃戶給舊虞, 否則我真不能容你。”
狐笠咳了咳, 道:“狐氏留得家中上下數百條命已經不易, 又哪裡還會想那些。更何況大君又以讓臣上御史臺為官, 以後可是要去削晉國上下各個氏族。”
南河微微挑眉,迴廊上已經因初夏掛起了些防蚊蟲的竹簾, 她道:“你弟弟, 仍未尋到麼?楚國俘虜裡沒有他?”
狐笠搖頭:“但臣聽到俘虜之中有人, 狐氏有兄弟兩個到了上陽。一個給商牟做事,一個主管軍備事務, 但他們也不知道名字, 畢竟狐氏也算士, 他們只尊稱兄為狐君,弟為狐子。”
南河一愣:“怎麼會是兩個人?”
狐笠嘆氣:“臣也不知, 只是狐氏宗在之前與我們割裂,確實分家之後,宗舉家往秦國逃走了,下落未知。或許其中一個是宗的子弟,也流落到了上陽?但我猜,之前狐逑將攻打芮城的訊息遞出來,他應該是商牟身邊做事的。前幾日攻城下來後, 您商牟往東去了, 會不會把他也帶走了……”
南河:“那也有可能, 不過狐逑若不是嶄露頭角,怕是也不會帶他走。至少你不用擔心他的安危。”
狐笠緊鎖眉頭:“是,縱然知道他無恙,卻也怕他在楚國受苦。只是您有意讓晉楚結盟,也就多了尋他回來的希望。”
南河和他著,穿過走廊,踱步進屋內。
上陽攻打下來後,南河立刻命人將俘虜向北安置到舊虞一代,然後命人立刻將楚國沒修完的城池立即修好。畢竟楚國修城的本事,少有他國能比,他們進攻的時候也沒有使用投石,所以城牆基本沒有損毀,秦晉大量兵力湧入,怕是隻要三四日就能將城牆修好,讓上陽成為鐵桶。
而且上陽城攻下來的極快,楚軍在上陽城內的軍備糧食都是按照苦戰半年的數量來囤積的,還都有不少剩下的軍備,給晉軍省了太多的功夫。
南河自己心裡都忍不住感嘆,真的像是把上陽這個毛坯房借給楚國幾個月,等人家精裝修了之後再立馬收回來。
她自知楚軍從境內調兵還需要時間,而且辛翳應該也還沒到黃河南岸附近,上陽可能不會立刻被楚國攻打。
她防的是魏國。畢竟魏國的部隊都是箭在弦上了,忽然上陽易主,按理以魏國的戰略來考慮,應該照打不誤。但可惜的是,魏國畢竟是中原中心,又佔了成周,自認是周禮正統。
像楚國和晉國開戰之前,都會找些體面的理由是晉國破壞了協議,而且意圖南下打楚國的城池,所以要反擊——只是這反擊就像是別人拿了他一袋米麵,他打的人全家老住院似的。
但好歹是個理由。
像魏國,那理由就更要有春秋霸主的遺風,打仗都不是為了利益,是為了平衡,是為了我大國的公平和正義,所以他們的理由就自然冠冕堂皇些。
魏軍對外宣稱的是,晉國是姻親是舊好,被楚國欺負了還無力還擊,魏國自然要幫上一把,擊退楚國,把上陽還給晉國。
但誰都知道,到時候魏國肯定不會還,不定還能找個理由把晉國滅了呢。
可話都已經出去了。
然而這會兒人家晉國自己拿回來了,魏國這理由就行不通了吧。不但行不通,你還要客客氣氣一聲“恭喜恭喜”。
可魏國野心勃勃,顯然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既然想要上陽,肯定還會再找理由,現在人們還有上古要臉的遺風,但肯定不會讓要臉這件事阻止自己的宏圖大業。
南河攻下上陽之後,立刻修書遞交魏軍,言語中充滿了客氣到虛偽但就是挑不出錯的感謝感激,魏軍怕是已經在攻打上陽途中,收到文書後不得不停頓腳步。
魏國回送公文也來得很快,也很假的什麼:“哎呀那魏國大哥就放心了啊,就怕你們呢被楚國流氓欺負。對了,魏妘身子還好不好呀?”
得了,又是一波套近乎。
字裡行間都能想象得到彼茨假笑。
但這樣的文書,至少讓魏軍還沒找到理由攻打上陽,但他們也沒有撤軍。
南河也在考慮,魏國是想要先對晉國不利,還是打算哄哄老實人晉國,然後先去和那邊已經入侵楚國東部的齊宋一起,先打楚國?
但不論是哪個選擇,最危險的地方還是上陽。
南河作為晉王,自然不能留在這樣隨時可能被攻打的城池鄭再加上似乎秦國北部有變故,秦王只了一句:“趙國死心不改。”
便與一部分秦國船隊逆流而上,打算返回秦國。
南河沒想到趙國一邊和晉國著什麼想要會盟,卻把手伸得那麼長,還對秦國動手動腳。秦王臨走之前,她也連忙道:“其叔幫我奪下上陽,我也理應帶兵往北助您。”
秦其卻想都沒想的拒絕了她:“不,上陽此處局勢更緊張,守住了這裡就千萬不能丟。我把秦璧留在這兒,也是要與你們一同守住上陽和黃河上游。不過我確實也需要你幫忙,你可以借我一部分北地的晉兵麼?”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南河自然答應,道:“耿有期如何?您應該也認識他吧。當年君父打仗,可少不了他,他雖年事已高,卻寶刀未老,在晉過北地帶兵,但我卻覺得他可不想就這樣告老。”
耿有期,正是在淳任餘死後,拿著虎符前來解圍,殺死自家輩忠心護住的老將。
因耿況投靠白矢後失敗被殺,耿氏輩更不得重用,耿有期也臉上無光。但畢竟有這樣赤誠的老將,若能借此機會,給他一個帶著耿氏輩上戰場的機會,那就是多了一個回頭的機會,往後若是趙國有異動,北方也可有將能用。
秦其滿臉驚喜:“耿有期!這老東西還沒死麼!當年可沒少與他喝酒打仗!他入軍營早,雖只比我與任餘大幾歲,卻滿口稱自己身為大哥如何經驗豐富,若是能有他去,那就算是我們兄弟再聚,聯手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