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懷裡抱了一大堆的軍報牘板, 領著幾個吏快步走在迴廊上。
“狐子,聽魏軍打贏了會戰?你知不知道境況啊,會不會他們馬上就來打上陽了?”跟在舒背後的吏滿臉不安的打探道。
另一邊的吏也開了口:“是啊, 到底上陽的城牆修好沒有, 我們都沒空去看,但我聽北邊還在連夜忙活呢!這要是打進來了,我們豈不是都要死!他們靠水的南邊先不修了,反正魏軍怕是沒法從江上來攻城,否則時間來不及,要先把北邊都修好——”
舒回頭瞪了他們幾眼:“都在商君眼皮子底下做事兒,軍情機密, 你們也敢打探。修好瞭如何,修不好要如何, 我們都要做好眼前自己的事兒!”
那幾個吏年紀都是她兩倍,被她這樣一瞪, 也不敢亂。
舒:“快點,還不知道商君突然要軍報是做什麼呢。”
她著急急忙忙轉過迴廊,差點撞上一人, 懷裡滿滿當當堆在一起的竹簡牘板也掉了大半。她低頭剛要去撿,就聽見頭頂一聲不耐煩地:“嘖。”
她立馬就知道是誰了。
商牟:“怎麼這麼慢!不是讓你跑著去麼?”
舒已經氣喘吁吁了,嘴上也有點不那麼謙和:“我已經是跑過來了!腿短不行嘛。”
商牟彎腰把地上的竹簡也給撿了起來,聽她氣鼓鼓回嘴, 竟笑了:“腿也不短, 就是人矮零。把這些軍報都放在馱馬的行囊上, 你時間來得及麼?回去拿幾件衣服——不拿也行,到了那邊再給你弄套軍服也不麻煩?”
舒懵了一下:“什麼?您要走麼?還要把軍報都帶走,您是要回郢都與楚、大君報告麼?”
商牟:“不是。去東邊。很遠,你要是去收拾東西,就快去快回,給你把新佩劍,裝上兩件衣裳就是了!”
舒腳下就跟釘了釘子似的,瞪大了眼睛:“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七八百騎兵衛隊已經列隊在空地上,顯然是要隨行的。
商牟套上靴子,將放軍報的布囊扣好,轉頭道:“怎麼了?”
舒張了張嘴:“……我哥哥不走麼?”
商牟笑了:“現在上陽的後備還多要靠他,他怎麼走?你是不願意走,還是不願意跟你這個兄弟分開?”
舒一下子慌了神。
她雖然已經身在楚國,但上陽畢竟在去年還是晉國的城池,她還在黃河邊,甚至遠眺可能會望見晉國人家的煙火,她從來沒覺得自己真的遠離晉國。
一切都是權宜之計,只要得了機會,不定她找條船都能回晉國去。
可若真的商牟要帶她深入楚國腹地,那誰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回晉國,什麼時候才能聽到鄉音。
到時候身邊盡是他鄉人,她不但是晉國太子,更女扮男裝混在軍營裡,那身邊哪裡還有安全的地方。
她甚至都有些後悔自己在商牟身邊冒頭了。然而要是不冒頭,她也可能在上陽戰役的時候當個兵被人砍死……更何況前些日子鍾侖與商牟商議之下,認為魏軍屯糧立營,修繕城牆,有長期作戰的準備,可能不得不要先打芮城,拿下一批船隻再。
那邊已經決定要攻打芮城,要是不冒頭,她也沒辦法把訊息遞出去。
商牟看了她一眼,似乎懂了:“你是不願意離開晉國太遠?狐氏宗逃出來的時候,其實是盼著有朝一日再能回去的吧。知道你狐氏是晉國大族,可魏國、趙國以前也跟你們一樣是晉國卿族,後來稱王便也稱王了。別被出身限制,楚國如今也肯容納外才,你有能力,以後必定能在楚國謀得前途。”
舒張了張嘴想什麼。
商牟又道:“你們晉國的相邦師瀧,不就是魯人,齊魯之戰時逃到了齊國,魯國被滅後他依然在齊國做了好幾年吏。後來聽還是因為官場上遭慶氏羞辱,才憤而離齊,入晉謀職。國與國之間的爭端,真正在乎的都是王族或那一部分掌權的氏族,在乎他們能不能為所欲為,能不能祭祀鬼神。對於士而言,只要能被王重用,一展宏圖,便無國界。”
確實,因為被滅國後,王室就一下跌入塵土,這種恐慌才是各國敵對的原因。這些年那麼多國家被滅,就連姬姓宗邦,周禮存續的昔日與周子最親密的魯國,被滅了也就被滅了,齊魯倒就這麼合併了,齊國朝堂上的魯人可也沒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