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瀧呆了半晌才舒了口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走罷!”
耿睚指著遠處還在奔走的晉宮近衛:“那他們還在幹什麼?你可不要在這裡胡,要是太子找到了,他們還能這麼著急麼?”
宮之煢斜過眼去:“他們在找大君的屍身和失蹤的南姬。耿公還是回自個兒帳下罷,雨不會下太久,明日春祭……照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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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常?照常?!
晉王已死,大巫逃走,如何照常?
但宮之煢神色淡淡的沒什麼,引著師瀧往回走。
耿氏一群人茫然的站在河岸邊。
怕是一會兒,所有人都要知道太子活著回來了。
雷雨交加中,師瀧轉過頭去,壓低聲音問道:“你的是真的麼?太子真的被救回來了?在哪兒發現的?南姬為什麼沒找回來!她是讓人擄走了麼?”
宮之煢看了他一眼:“南姬的事兒我管不著,但太子和王后都已經回來了。只是他們母子二人還在議事,不方便讓你進去。”
師瀧心底總覺得有一絲不敢信,但宮之煢都這麼了。
他們一行人大步邁過營帳之間,四周有饒營帳被風掀飛了,有的正在把剛剛燒死的屍體拖出來,還有的不知道是哪家僕從正四處打量不安的來回走動。
到了王后帳下,四周就安靜了很多,站了少四五十個近衛在或近或遠的周圍。
宮之煢道:“我讓幾個人陪你去大君帳下,你看看帳下有哪些重要的書簡、地圖或軍報,急需處理的那些,都給拿回來吧。”
師瀧本想著急見太子,但宮之煢這話,顯然是太子和王后還沒打算好見他。
也罷,母子二人太過傷心也是有可能。離亮雖然還有一段時間,但師瀧也有幾分迷茫了。這事兒,到底要如何收場。
他轉身走了之後,宮之煢目送他背影遠走幾步,這才一躬身,回到了帳下。
風雨之下,汾水顯露出可怖的面容,波濤洶湧,黑色的冷水推得河裡人找不到方向,狐逑自認水性極佳,也一時被浪頭拍的昏頭漲腦。
他遠遠的瞧見河北岸有銅燈和人影,正猶豫著要不要游下去,就被一個浪頭摁進了泥土味濃重的水裡。
他被水中的漩渦裹住腳,等他拼命掙扎遊動,再冒出頭的時候,距離祭臺已經遠了一大段了,他驚惶起來:他是要去曲沃,曲沃在南岸上游,誰知道他現在這樣會被捲到哪裡去!
他掙扎起來,拼命想要往岸邊遊,黑暗之中卻什麼也看不清楚,他覺得自己靠盡是大樹的岸邊近了,然而就在他腳試探著快要能觸底的時候,一根斜倒在水邊的大樹陡然出現在眼前。
等他看清黝黑的樹皮時已經躲避不及,飛快的水流卷挾著他,狐逑攔腰狠狠撞在了樹幹上。他幾乎成了個要被筷子劈成兩半的肉包,五臟六腑都要移了位,他疼的差點昏死過去,一道閃電又劈下來,白光使他在寒水裡打了個哆嗦,猛地抬起手來,就在自己要被水捲走的時候,連忙抱住了樹幹。
那樹幹一半插在岸邊泥沙中,並不是十分穩固,他抱著樹幹仰著頭吸了好幾口氣,耳邊滾滾雷聲又傳來,狐逑想了一下自個兒的體重,放棄了爬到樹幹上的想法,而是扶著樹幹,往岸邊遊。
遊了沒多遠,腳就碰到了水底的淤泥河沙,黑暗中他有些看不清岸邊的景象,正要爬過去,忽然邊又一道閃電,把岸邊映成一片慘白。
他在那一瞬間,只看見岸邊一個人影正跪在地上,好像在用枯枝斷木做成一筏,筏上也躺著個人。
閃電的光迅速消失,狐逑被驟光閃的眼前更看不清,就似乎聽見了那做筏的人,用極度驚恐與緊張的聲音喊道:“誰!”
狐逑怕是白矢身邊派去找太子的人,不敢回答。畢竟他也有自知之明,就自己這張肥臉,跟在白矢身邊,白矢的隨從衛兵應該都認得他。
狐逑爬到按上,半蹲著身子,漸漸適應了黑暗,看清了岸邊的人。
那少年也正蹲在地上,撿起岸邊一條斷木,握在手裡,尋找他的身影。那少年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沒穿鞋子,光著兩腳,腰間衣服被人劃開一道口子,頭髮被割斷了,如今亂糟糟的不過齊耳長度,滿臉泥沙。
狐逑呆了一下。
那少年似乎在黑暗中隱約看見了他的身影,揮舞著斷木,就朝他而來!
邊又一閃,河岸被照的亮如白晝。
狐逑看清的不是少年的臉,而是他斷了指的手。還有少年身後躺在木筏上的人,身著黑色紅邊寬衣,卻沒迎…頭顱。
再看眼前少年,他猛地反應過來這是誰了!
他可是隨著白矢一同到對岸去,雖然他縮在後頭,卻親眼看到一家三口被他們一群人為主,看到了太子揮劍反抗被人捅傷,頭髮被人割斷。
看到魏妘傷心欲絕,傷了腿跪坐在地,滿臉是雨,喊道:“大兒!求你——不要這樣做!不!白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