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朝陽?”
“就是他。”
邵老的腦海中浮現了史塞冬當時吹噓自己兒子如何優秀的表情,可讓邵老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個樣子。汪立果從頭到尾都是在救人,但五年來,卻一直被人誤會為殺人。史朝陽一直都是好學生,考上了重點中學,可誰也不知道,他曾經做過這樣的邪惡舉動。
汪立果是個好孩子麼?他並不是。自,沒有人管教的汪立果只好蹭飯吃,沒有飯吃,他就搶飯吃,他就搶錢用。對於那些被他打劫的同學來,他可惡極了。可是這樣一個可惡的人,就一定會殺人嘛?
答案是否定的。
但是在所有村民先入為主的認知下,汪立果就是殺人犯。汪立果揹著這個罪名五年時間,他試著為自己解釋過,可是沒有人相信。這一切都取決於汪立果咎由自取,但如果汪立果能出生在一個美滿的家庭,故事的發展或許就又不一樣了。
汪立果勢必要帶著這個罵名被埋葬了,但唯一讓邵老能在悲傷中聊以自~慰的事情是,他最後一刻欺騙了汪立果,汪立果認為葛冬雲還是相信自己的。或許在他決定自殺的那一刻起,他就把一切都放下了。
邵老聞言久久沒有開口,等劉隊長詢問了好幾次之後,邵老才道:“回來,汪立果剛剛死了。”
“死了?”劉隊長不敢相信。
“是。”邵老沒有什麼心情解釋,他開口道:“等一會兒你看媒體的報道就知道了。”
著,邵老結束通話了電話。
邵老臉上顯露出了一種疲勞的神情,他對江河道:“鬧得這麼沸沸揚揚的案子,到這裡終於算是告一段落了。我年輕的時候總把這個世界想的很簡單,認為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把案子的真~相告訴大家,不論這真~相是殘酷的,是溫馨的。”
“您年輕的時候,現在您不這麼認為了麼?”江河看著邵老。
江河臉上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邵老也知道,這倒不是因為江河高冷,而是因為江河根本就讀不懂人們心中的複雜一點的感情。他或能夠知道別人的喜怒哀樂,但是江河不明白,笑有時候可以是欣喜若狂,有時候可以是強顏歡笑。哭有時候可以是肝腸欲斷,有時候也可以是喜極而泣。
有時候像江河這樣挺好的,不用感同身受。
“對啊。”邵老回答道:“我四十多歲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情,自那件事情之後,我就覺得群眾未必需要真~相,因為真~相永遠都是冰冷冷的,不帶有一丁點的人情味的。不論是受害者,或者遇害者。”
邵老嘆口氣:“這兩種人,有我們認為的好人,也有我們認為的壞人。殺人者有窮兇極惡之輩,有被逼無奈之徒。受害者有壞事做絕之人,也有善良無辜者。可這四種都是極端,我們遇到的大部分的人,不論是殺人犯還是受害者,他們多半是善惡摻半,很難下定結論。”
“可不論是什麼樣子的人,自然有法律做判決,兇手殺人,就一定要被抓。”邵老開口道:“這本來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是呢,不論你怎麼樣做,都會有遺憾和不足,都有觀念不同的人站在你的對立面。”
“我越發覺得,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真~相。我們口中的真~相,別人口中的真~相,到底什麼是真~相?”
著,邵老一邊往遠處走,一邊對江河道:“我以為這個社會會慢慢變好,可是我發覺,人這個物種就是這樣,一百年前是這樣,一百年後是這樣,從來都沒有變過。我活了大半輩子了,沒見殺人犯少過。”
邵老看向了吵吵嚷嚷的人群,像是對江河,又像是給自己聽:“有一分熱發一分熱,有一分光發一分光,或許這就是我們的使命了。”
江河似乎懂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懂。
“回去給你們放個假。”邵老伸了伸懶腰,彷彿將心中所有的濁氣都呼了出來。
“走。”邵老道。
專案組的其餘成員都已經在樓後等著邵老和江河了,兩個人什麼都沒有,只是快步的往前走著。透過玻璃看,外面圍觀的群眾已經逐漸散去了。這些人該吃飯的吃飯,該上廁所的上廁所,一切恢復了正常。
汪立果的綁架案,對於這些人來,只是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這句話的是親戚或許還在面對親人去世的悲傷中,別的看客已經唱起了歌來。當邵老撥通了汪立果父親手機的時候,他對此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好像是死了一隻狗,不,就好像是死了一隻和自己毫不相關的流浪狗一樣。
這個世界上會有人懷念汪立果麼?或許有,或許沒有。
只是還活著的艾華,再也不能親口對汪立果道謝了。
幾人匯合,站在住院樓的樓後。雖然這個案子徹頭徹尾的查下來,其實就是一場鬧劇而已。可是這場鬧劇卻直接帶走了幾個人的生命,或者間接改變了這些人的命運。先是因為各種原因自殺的鄧翔宇,後是被憤怒的群眾活活打死的劉懷柔,離家出走的莊沁筠,被繼母殺死的葛冬雲,還有被誤解了五年的汪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