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明白嗎!”何柔大喝一聲,把一大群人都喝得如夢方醒,大家紛紛離開地面,就近組成了五人小隊,結伴往城中百姓聚居的地方而去。
險險搶在白骨蔓延過去前,修士們設好了傳送陣。
蕭椒一眼看到自家小師弟,便飛身上去,加入了那一隊,恰湊夠五人。好巧不巧,五人中又有鐘銘遠那廝。
鐘銘遠在大比初試中推過蕭冬一把,險些要了蕭冬的命,後來蕭椒當眾下了他的面子,這樑子便結下了,到現在鐘銘遠看蕭椒師兄弟幾人還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蕭椒下意識隔在了鐘銘遠與蕭冬之間,抽空問了蕭冬其他幾人的情況,蕭冬回道他們從被關的房間出來便走散了。蕭椒又問了陳安,蕭冬說,陳安是跟沈謐一起消失在那陣奇怪的風裡的。
蕭椒當時一心跟師叔和前輩們講道理,居然沒有注意到陳安也跟沈謐一樣被風捲走了。
不過他現在也沒有精力去深究這些了。
他們這個臨時拼湊的五人小隊與另外兩三撥人一起落在了南院。此時南院裡簡直是雞飛狗跳亂七糟八的,那些平日被訓得溫馴乖巧的小倌們像是家禽發狂一樣,在生死麵前,他們只顧得抱頭鼠竄。
從來高高在上施捨著他們、與他們甜言蜜語山盟海誓的人如今也都屁滾尿流,姿態並不比他們好看。更有甚者,死到臨頭還專門折返回屋中去拿錢財珠寶。
白骨逼到近前,蕭椒一行張羅著設好了傳送陣,但那些人沒一個冷靜得下來,他們只得吆喝著趕動物一樣把那些人往傳送陣裡攆,一邊拼命將傳送陣擴大,一邊將白骨隔離開。
還好,蕭椒這一次,不再是隻能無能為力地看著。
然而大家忙成一團,都沒注意到,有一個人,在紛亂的人群裡停住了腳步,好像突然從慌亂中恢複了清醒一樣,他懷裡抱著一團什麼東西,遠遠看著蕭椒。
“快走啊,那邊那個,愣著幹嘛?”蕭椒注意到他,高聲喊了一句。
於是他低下頭,往蕭椒那邊跑。
蕭椒沒有防備,被這顯得有些奇怪的人一個飛撲砸過來,錯愕了片刻,也是這片刻,那些白骨刺破了他們倉促佈下的結界,有一段還掛著腐肉的手,將那撲向蕭椒的人捅了個對穿。
那人費勁地抬起頭,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只吐了一口血——還是避著蕭椒吐的,最終連一聲慘叫都沒能留下,便嚥了氣。他手裡的東西落下來,是張厚實的鬥篷。
蕭椒一劍削去,朝遠處看了看,整個南院還有約莫一半人陷在白骨中,偏偏結界屏障又碎了。蕭椒想起來蒼息之火,當時便將一把火放下去。蒼息之火噌一聲竄得老高,擴散出去,所過之處火勢迅猛。但那些東西一時半會燒不幹淨,只任由火將它們燒去不知還要等多久,且它們在火裡也不知進退。他咬了咬牙,勉強再撐了一面屏障,心中有了計較。
“大家,跟著我說的方位走!”蕭椒傳音道,“我們做個陣!”
他依次報了一串方位,有人陷在白骨中不得脫身,他便上前去幫忙。等南院裡的修士們都到了自己的位置,蕭椒又擴大傳音範圍,給周邊尚且有些空閑的修士也安排了位置。現在大家都沒有主心骨,一旦有人出來領導,他們便自然而然地跟著走了,到達了位置的人都用傳音給蕭椒答複。
蕭椒這把其實很有賭的成分,他弄了個在仙門老一輩眼裡也算是規模不小的大陣,在一片白骨浪潮裡,他指揮大家結印,催動了陣法。
這是一個範圍幾乎囊括整個南州城的四方誅邪陣。
蕭椒對做陣眼的事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提了口氣,好歹沒讓落在他肩膀上的重壓把自己壓彎。
呼嘯的白骨殘肢與白火一道,裹成了一條長長的火龍卷,頃刻便將蕭椒所在的陣眼完全覆蓋。
“蕭椒,你大爺的!”安置好了傳送陣沖過來的何柔正看見蕭椒被白骨吞沒的一幕,氣得眼眶也紅了,握著劍的手都在發抖。上一次也是這樣。何柔咬著牙想,這臭小子怎麼每次都逞能!
蕭逗此時也從遠處趕過來,遠遠地就著急地喊:“小辣椒!這個陣不是……小辣椒怎麼了?”
迎面撞上何柔紅著眼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他要死了。”
蕭逗一聽也立馬來了氣:“……你再說一遍?”
“範圍方圓百裡的四方誅邪陣,他一個人做陣眼,你說他是不是要死了?”何柔抹了把眼睛。
而此時陣眼中的蕭椒還記得分神護著懷中那枚龍首玉。他情急之下瘋過了,感受到四面八方源源不斷湧過來的白骨濁氣,還有駐紮在這片土地上幾百年的回魂大陣所蘊藏的毀滅性的力量,意識到高估了自己之後,立馬將龍首玉護了起來。
沈謐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絕對不能再觸動這禁制!他狠狠咬著後槽牙,將周身才得到提升的修為盡數鋪開。四肢百骸的力氣緩緩被抽走,蕭椒的手控制不住地開始抽筋。他用一隻發抖的手按下了另一隻發抖的手,四面的威壓循著他力竭的空隙鑽向他,而他在這漫長得像沒有盡頭的博弈中撐著一口氣,心裡只剩一個念頭——我要活下去,我要保護好龍首玉。
龍首玉上繫著沈謐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