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謐袖子裡有股冷冽的味道,混雜著一點可能是在花妖那裡沾染的花香,聞起來讓人想到早春開的第一支桃花。蕭椒一時心猿意馬,連自己剛剛想說什麼都忘了。
蕭椒暗自唾棄自己,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說,各位前輩,這個陣法肯定是不行的,不如這樣。”
他上前去把其中幾處標註挪動幾下,又道:“派幾個弟子到這幾個地方,怎麼樣呢?”
玄諫宗的那位長老一把把人拉開,他認真看了看,鬍子都快翹起來了:“小崽子,你這西南面的漏洞開這麼大是生怕它們跑不掉麼?”
蕭椒方才是針對原陣的漏洞而改的那幾筆,倒是一時沒考慮周全,他準備上前去再認真研究研究,被玄諫宗的那位長老直接扔出了人堆兒。蕭椒彈彈衣服上的灰,就聽到那些長老道:“小孩子別在這裹亂了。”
蕭椒好言好語又擠回去:“各位前輩,我覺得大家這樣爭也爭不出什麼來,反而浪費時間,是吧。”
沒有人聽他的。
他好像能理解邱採白的心情了,在這群長輩中,一個小輩弟子講話根本沒人理會。不過說來也是,向來長輩都在頂天立地的位置上,那是他們的責任,也是他們的權威。蕭椒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沈謐。
沈謐看了他一眼,而後淡淡地伸手把山行塔的標識點亮了,整個陣的排布隨之而改動。這沙盤是術法所造,在沈謐手裡,它不僅將整個陣啟動之後的景象變化顯示出來,甚至連氣流湧動也沒有漏下。
沈謐手中一道銀光落到山行塔上,所有人莫名其妙地都安靜下來。
“按這個布陣吧。”沈謐說。
他聲音不大,語氣也並不淩厲,但就是叫人莫名地信服。圍在一起的長老們湊上去,將沈謐劃出來的陣法細細端詳。只見那沙盤盡心盡責,將兜在其中的霧氣擬作那些四散作亂的妖魔鬼怪,隨著陣中靈氣流轉,霧氣片刻間被彙至山行塔下,而後炸成了一把煙花。
長老們被這一把煙花炸得往後退了退。
“這是……?”
“把它們彙到一起,然後全都滅了?”
“這陣法也太過兇煞了!”
長老們定了定神,又七嘴八舌地說開。
沈謐被他們假惺惺的一點仁慈激出了一聲,冷笑:“怎麼,諸位還想保護這些妖魔?”
他口中“這些妖魔”嘲諷意味太濃,蕭椒剛走到他身邊,想到沈謐的身份,無端覺得自己被這話刺了一下。沈謐……沈謐先前說,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他好像刻薄得有些過頭,對任何東西——妖魔鬼怪、神仙修士,甚至他自己。
蕭椒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塵息門素來主張萬物有靈,和善相待。”史摯凡一雙眼將沈謐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你,當真是塵息門中人麼?”
他們一群上了年紀的各派長老好像終於從那正常沒有頭緒的爭端中回過神來,勉強找回了點做長老的樣子。
沈謐沒說話,倒是蕭椒竄出來答道:“是是是,是一位避世已久的前輩,碰巧不久前才出關。”
他像個和稀泥的老好人,上前來,又將那滿是兇煞氣的陣法小小改了一下:“阿……這位前輩生於仙魔大戰後期,心裡對妖魔確實有些偏見,諸位請看,這不就成了嗎?”
沈謐由他胡扯,懶得說話。
蕭椒之前跟何柔說他對陣法沒有研究,其實是騙人的。
他那本《邪門歪道》上畫滿了烏龜,但是每隻烏龜龜甲上的花紋排布卻是有規律的,他當年在藏書閣翻到這本書的時候,這本書正被拿來墊桌角,他一開始只是覺得上邊的烏龜活靈活現有趣極了,後來看久了摸到了其中門道——那一整本書的烏龜畫了大大小小一共四十九個刁鑽古怪的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