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說你什麼好,距離開船還有十分鐘,足夠他們上船把人帶下來了。”
“稚芙他兄長沒來,未必就是抓她們……”
“你信不信?不出三分鐘,許家的車子必到。”
一切都被她言中,許世蕖很快趕來,上百的打手在登船的隊伍中將許稚芙和江樓月找到,簡直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兩人仍在掙紮,還是被精壯的打手押到了許世蕖面前,許世蕖提起右手,似是想打許稚芙,到底沒捨得下手,不知在說些什麼。
緊接著,他身後的榮伯大步上前,狠狠給了江樓月一個巴掌,江樓月被打得歪了腦袋,甚至向後趔趄了兩步……
秦水凝也不忍心看了,別過頭,神情哀傷,謝婉君面色十分從容,彷彿木然地接納著一切的磋磨。
她正是太清楚了,在這個腌臢的世道,人命本就賤得不值一文,女人的命則更是如同螻蟻。許世蕖再嫌惡韓壽亭又如何?到了這種事上,照樣還是要請韓壽亭出手,日後再還韓壽亭人情,一來二去,過不了三五載,兩家便成世交,關系就是這麼聯結上的。
她毅然拉著秦水凝步下樓梯,匆匆離開渡口。
當晚,秦水凝在秦記的案臺上發現了一卷袖珍膠卷,不知何人何時送來。
我心如此鏡07)
那時的船票早已不好買了,離滬的客輪數量銳減,船期本就緊張,謝婉君託了不少關系,花了筆大價錢,總算要到一張頭等包廂票,時間已是七月下旬了。
她想著此去甚遠,若在船上沒個自己的獨間,總歸是不方便且不舒服的。
秦水凝聽聞船票吃緊,為變化莫測的局勢擔憂,張口卻擺出副輕松的語氣,同謝婉君打趣:“七月下旬,還有兩個多月,我若當真僥幸逃過這劫,危險也解除了,何必再走?幹脆留下來陪你好了。”
謝婉君剜她一眼,顯然下定了決心:“你休同我說這些,我豈會不知你心做何想,你留在上海一日,我便不安生一日,即便是為了讓我多活幾年,你也得趕緊去避避風頭,別在眼前氣我了。何況又不是一去就再也不回來了,少則一年半載,多則兩三年,風聲過去了你便回來,我倒是怕你在香港樂不思蜀……”
“今日不是沒應酬?怎麼跟喝醉了酒似的,說起胡話了。”
謝婉君的眼神又變得嬌嗔,好聲好氣地要她承諾:“你跟我發誓,這段時日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告訴我,你要去哪兒、要見誰、做些什麼,事無巨細,都要提前跟我說。”
“好。”秦水凝心軟得不像話,拎起懷裡織好了半截的絨線衫,跟她稟報,“我明天上午要去趟老白渡街,上回拿的棉線用完了,也不知道掌櫃備好沒有。”
“這才剛入夏,你急什麼,天天抱著織,也不嫌熱。”
“你著急趕我走,我不得在走之前給你織好?不然等天冷了你穿不上,還要受凍。”
“我禁得起凍,即便沒織完,到了香港託人送回來不就得了?再不然,我尋個由頭去找你,親自取回來總行?”
“那這件絨線衫的價錢可貴了起來,謝大小姐一來回的路費都夠買個成百上千件了。”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張嘴也是厲害的?”
次日秦水凝如常去了老白渡街,又取了兩捆棉線,也仍是不夠的,秦水凝好說歹說央求掌櫃務必上心,她著急用,然這單生意到底利薄,掌櫃拖延也在意料之中,秦水凝懶得與他浪費口舌,很快回了秦記。
不知是否是她多想,總覺得秦記周圍有幾個面色不善的男人,打扮倒是低調了些,手裡的煙也非內部特供,秦水凝心中起疑,只默默提防著,明面上一切如常。
小朱聽聞她延後了離滬日期,心中大喜,這幾日愈發勤勉了些,像是生怕秦水凝一離開秦記便黃在他手裡一樣。
當晚天色剛暗,秦水凝收拾好東西走出秦記,正在揉著痠疼的脖頸,一抬頭便看到等在那兒的嚴從頤。
最近她始終避著嚴從頤,當然,二人本就沒什麼相見的機會,過去還多是因為謝婉君的病情,今日他突然出現,來意定然不善。
兩人就在秦記門口的不遠處交談,街頭人來人往,誰都不會多注意兩眼。
嚴從頤說:“秦小姐,那日我好歹救了你一命,本想著你會主動請我吃頓飯,也算報答了。”
秦水凝只是不擅長人情世故,並非孩童心智,她知道嚴從頤不可能差這一頓飯。如今